微光凝滞的刹那,叶凌霄左臂的纹路猛地一抽,皮肤下传来细密的撕裂感,如同有根银线在经脉中逆向游走。他指尖还残留着触碰门框时的微凉,那股与心跳同步的明灭感骤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空间的死寂。他未再抬手,而是将重心后移,剑意自丹田涌出,在周身织成一道无形屏障,压下血脉的躁动。
沈清璃站在他侧后方半步,左手仍覆在心口,死息在经脉中缓慢流转,却在靠近胸口三寸处微微滞涩,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阻隔。她没有开口,只是将右手短刃横于身前,刃尖微垂,指向地面。她的阴流自掌心渗出一缕,贴着石砖向前滑行,未及三尺,便如雾遇风,无声消散。
两人背靠背缓步前行,脚步极轻,踩在尘埃上却不扬起半分。房间内无风,空气却沉得如同浸水的布,每一次呼吸都需用力撕开阻力。前方三丈处,一道巨大圆盘嵌于地面,材质非金非玉,表面刻满交错符文,中央凹陷,边缘一道裂痕如断锁,横贯符文阵列。
叶凌霄停步,距圆盘三步之遥。左臂纹路再次抽动,频率与那断裂符文隐隐重合。他未抬手去触,只是凝视,瞳孔深处映出符文轮廓。那纹路并非死物,细看之下,其刻痕内壁泛着极淡的暗金光泽,似有灵力在极深处循环,却始终无法闭合。
沈清璃悄然侧身,阴流自脚底改道,转而沿右臂攀升,最终凝聚于指尖。她俯身,以指腹轻抚地面,触感冰冷,石砖表面布满细微沟壑,走势呈环形,由四周向圆盘中心汇聚。她指尖微动,一滴血自掌心伤处渗出,落入沟壑。血珠未散,反而顺着沟壑缓缓流动,速度不增不减,直至接近圆盘基座才停住,表面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灵力流向有迹可循。”她低声说,声音压得极平,不带起伏。
叶凌霄点头,未回头。他抽出剑,剑尖轻点地面,龙珠残韵自经脉注入剑身,外放三寸,如水波般漾开。剑尖所过之处,隐形灵力路径被短暂勾勒,显现出七处微光节点,分别位于房间四角、中轴两侧及后方两处凹陷处。每处节点上皆置有器具:东南角一尊青铜灯盏,灯芯焦黑,却无灰烬;正北一架残破木架,上搁半卷竹简,字迹模糊;西北角玉鼎倾倒,鼎腹裂开,内里残留半片布料,焦黑卷曲,边缘绣纹隐约成龙形。
沈清璃目光扫过玉鼎,瞳孔微缩,随即恢复如常。她未走近,而是绕行至东侧,阴流再次探出,贴地而行。临近青铜灯盏时,阴流骤然凝滞,仿佛被灯盏底部无形之口吞噬一瞬,随即反弹回来,带着一丝微弱震颤。她指尖微曲,短刃轻划地面,划出一道浅痕,标记灯盏位置。
“不是摆设。”她说,“是支点。”
叶凌霄已绕行半圈,剑尖在每一处节点前停留数息,记录灵力波动频率。七处器具灵力强弱不一,但波动节奏皆与圆盘符文断裂处的震颤存在微小相位差。他收回剑,剑身微颤,龙珠残韵几近枯竭。他未再催动,而是将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下,悬于圆盘上方一寸。
左臂纹路骤然发烫,银金脉络自皮肤下浮起,如活物般搏动。他未注入灵力,仅以血脉本能试探。圆盘符文阵列中,那道断裂锁痕微微一震,毫秒级的波动自裂痕扩散,整座圆盘表面泛起涟漪,随即归于平静。
沈清璃立即抬手,指尖血珠再次渗出,迅速在掌心画出一道简符,将方才捕捉到的震颤节奏封存。她将掌心覆于玉简裂痕处,裂痕微热,内部低鸣与掌心符纹产生微弱共鸣。她闭眼感应,片刻后睁眼:“节奏不一致,差半息。若要激活,,需双源同步。”
叶凌霄未答,目光落在圆盘底部与地面接缝处。那里积尘厚重,但他方才感知到血脉共鸣时,似有一行极细刻痕闪过。他单膝微屈,左手撑地,右手指尖缓缓探向接缝。指尖触及尘垢,轻轻一抹。
尘落。
一行古文显露,刻痕极深,字迹细如发丝:“双流归心,脉锁自开。”
沈清璃目光扫过,瞳孔微缩,却未出声。她知道,这行字唯有以死息浸染之血方可显现,寻常灵力触之即隐。她指尖微动,将方才封存的震颤符纹轻轻按入玉简裂痕,玉简表面新添的锁链纹路微微发烫,但未延伸。
叶凌霄收回手,指尖沾尘,未擦拭。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四周器具,最终落回圆盘中央凹槽。那凹槽形状不规则,边缘有磨损痕迹,显然曾嵌有物件,且被强行取出。他未再尝试触碰,而是退后一步,与沈清璃并肩而立。
“七处支点,环形汇聚,圆盘为心。”他低声道,“此地非藏宝,是控脉。”
沈清璃点头:“龙脉异动,未必源于地底,或由此间调控失衡所致。”
叶凌霄左臂纹路仍未冷却,皮肤下仍有细密抽动。他抬手,将袖口拉下,遮住纹路。沈清璃察觉,目光微移,落在他手腕处。血痕已干,但皮肤下隐约有黑线游走,一闪即逝。
“你伤未止。”她说。
“不碍。”他答,“血脉与符文同源,强行共鸣必有反噬。”
**沈清璃未再追问,径直走向圆盘西侧,阴流贴地扫描。至第三组节点,即一座置有残破铜镜的石台前,阴流凝滞更甚,反弹震得她指尖微麻,遂俯身细看铜镜底部。**石台基座有刻痕,已被尘土掩盖大半。她以短刃轻刮,露出半行字:“……归位则静,离心则崩。”
她未将整行读完,因叶凌霄突然低喝:“别碰!”
她抬眼,见他已疾步走来,脸色微变。他目光死死盯着铜镜背面符文,左臂纹路剧烈抽动,皮肤下银金脉络如沸水翻滚。他未伸手,而是以剑尖指向符文转折处——那弯曲弧度,竟与他左臂锁链暗纹完全一致。
沈清璃缓缓收回短刃,阴流退散。她站直身,目光从铜镜移向叶凌霄:“这纹,你师门可有记载?”
叶凌霄未答。他盯着符文,呼吸微滞。十八年学艺,师傅从未提及此类符阵,唯有封印他左臂那夜,曾低语一句:“此力不可轻启。”如今纹路再现,且与圆盘、铜镜皆有呼应,绝非巧合。
他缓缓抬手,指尖距铜镜背面一寸,未触。左臂纹路却已自行蔓延,自手腕攀至指尖,银金光泽在昏暗中微闪。就在指尖将触未触之际,圆盘底部那行古文“双流归心,脉锁自开”忽然微微发烫,尘屑簌簌落下。
沈清璃立即抬手,死息自心口涌出,护住识海。她盯着叶凌霄指尖,声音极轻:“你若触之,可能激活未知机制。”
叶凌霄指尖停住,悬于半空。左臂纹路剧烈搏动,仿佛要挣脱皮肉束缚。他未退,也未进,只是凝视着那行古文。
圆盘静止,微光未起。
铜镜碎面中,映出他指尖与符文之间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