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剑刃只出了一寸，便再未动弹。他指尖贴着剑脊，能感觉到金属微微的震颤，像是地底有东西在回应。**沈清璃的手掌仍压在泥土上，指节因持续控阵而泛白，但她没出声，只将一缕更细的灵力缓缓注入阵眼。
祭坛中央，那滴果液残渣表面的涟漪忽然扩大，一圈圈扩散开去，如同被无形的手搅动。三人原本各自僵持的位置开始偏移。第一个跟踪者猛然转身，短刃横扫，直取右侧同伴咽喉。那人仓促格挡，脚下踉跄，踩碎了一片枯叶。第三人的呼吸乱了一瞬，随即抬手按住额角，像是被什么刺入脑海。
他们开始互攻。
叶凌霄眼角微动。那第一人出手狠辣，招式间带着断骨碎筋的意图，不像是误判，倒像是被激起了本能杀意。**第二人一边闪避一边低喝，声音压得极低，却仍漏出半句：“别乱——！”话音未落，第三人已扑向他背后，掌风贴着肩胛掠过。
沈清璃的唇抿成一线。她察觉到阵中灵流正被某种外力拉扯，仿佛有人在试图逆向解析迷阵结构。她立刻改换灵力频率，以九转天医诀中的“乱脉引”手法搅动地底残灵，让阵中感知进一步扭曲。刹那间，三人动作齐齐一滞，像是同时撞上了看不见的墙。
一人跪倒在地，手撑泥土，指缝间渗出黑血。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想运功压制幻觉，却反被体内灵力冲得经脉刺痛。另外两人也停下互斗，背靠背戒备，眼神却不断游移，分不清彼此是敌是友。
叶凌霄这才缓缓收回剑刃半寸。
“还没完。”他声音极轻，几乎被林间风声吞没。
沈清璃没睁眼，只将掌心灵力收束成针，轻轻一挑。阵心那滴果液残渣骤然炸开，化作一团淡青雾气，贴着地面蔓延。三人呼吸一滞，动作更加迟缓，像是陷入泥沼。
其中一人突然抬手，撕下左臂袖袍，露出一道陈年疤痕。他咬破指尖，在疤痕上迅速画了一道符纹，随即低喝一声。那疤痕竟泛起暗红光晕，竟将周围紊乱的灵流短暂推开一线。
叶凌霄瞳孔微缩。
“邪修手段。”他低语，“用自身精血炼制的避灵咒，能短时屏蔽外力干扰。”
沈清璃指尖微动，立刻加大灵力输出。她不能让那人彻底清醒。迷阵一旦被破，三人恢复协作，他们便再无优势。
地面再度发烫。青光从石缝中爬出，绕着祭坛画出三圈不规则的轨迹，随即猛地向内收缩。三人同时闷哼，像是被无形锁链缠住四肢。那名画符之人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溢血，手中符纹开始崩裂。
沈清璃喘了口气，掌心已沁出冷汗。这阵法本就不是为困杀而设，强行加压，反噬也会落在她身上。
叶凌霄察觉她气息微乱，立刻伸手覆上她手腕，将一缕灵力渡入。她没拒绝，只轻轻点头，随即收力三分，让阵中压力维持在临界点。
三人瘫坐在地，彼此相隔不过数步，却再不敢靠近。一人抱着手臂蜷缩，另一人不断拍打自己脸颊，试图保持清醒。最后那人——也就是最先画符的——正用匕首割开大腿外侧，将一撮黑色粉末洒入伤口。血混着粉末涌出，竟在地面形成一道微弱的灵纹。
叶凌霄眼神一冷。
“他在传讯。”
沈清璃立刻明白。若让这灵纹成形，哪怕只是一缕气息逸出，都可能引来更多敌人。
“毁它。”她低声道。
叶凌霄摇头：“不能动。我们一出手，阵势必破，他们立刻就能感知方位。”
沈清璃沉默一瞬，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干瘪的果核。她指尖一碾，果核化为粉末，随风飘向阵心。粉末落地瞬间，与残留的果液融合，再次引发灵流震荡。那道刚成形的灵纹被乱流冲散，黑血迅速凝固。
那人瞪大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已无力再施手段。
叶凌霄盯着他，忽然道：“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
沈清璃侧目。
“若只为抢卷轴，早该拼死一搏。可他们从始至终，没一个人往我们藏身的方向看。”叶凌霄声音低沉，“他们在等什么人，或者……在防什么人。”
沈清璃眸光微闪。她想起进入密室前，地面裂缝中那股异样的灵息波动，与寻常符文余韵不同，带着某种腐朽的意味。那时她没多想，只当是机关残余。但现在看来，或许另有隐情。
但她没说破。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她低声道，“他们撑不了太久，但也不能留。”
叶凌霄点头。杀不是上策，但也不能让他们轻易脱困。必须让他们记住这片林子的代价。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指尖划过，留下一道极浅的划痕，随即揉成一团，轻轻抛向祭坛边缘。符纸落地，恰好压住阵眼附近一道石缝。这是个假线索——像是有人匆忙逃离时遗落的标记，足以让脱困后的人误判他们的去向。
与此同时，沈清璃将最后一滴果液残渣弹入阵心。灵流猛地一震，青光暴涨，随即骤然熄灭。三人齐齐闷哼，像是被抽去力气，瘫软在地。
就是现在。
叶凌霄抓起残剑，贴着祭坛后方塌陷的裂口低伏前行。沈清璃紧随其后，掌心在地面轻轻一抹，将两人留下的细微震颤尽数抹平。藤蔓垂落，遮住他们的身影。
风向变了。
叶凌霄突然停步，抬手示意。他能感觉到气流从右侧吹来，若是继续前行，他们的气息可能会被卷向祭坛。他改道，绕向左侧一片枯竹林。竹节中空，风过时发出低鸣，正好掩盖脚步。
沈清璃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他回头，见她指尖指向下方——泥土松动，有细小的裂缝正在蔓延。那是迷阵余波引发的地脉微震，若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咔”声。
叶凌霄点头，将残剑横在身前，剑尖轻点地面，探路而行。**沈清璃则从袖中取出一撮灰粉，撒在两人足迹之后。灰粉遇湿即化，迅速与泥土融合，不留痕迹。
他们绕过祭坛，穿过一片倒伏的巨木林，终于抵达林缘。前方是陡坡，坡下雾气更浓，看不清地形。
叶凌霄停下，回头望了一眼祭坛方向。那里已恢复死寂，连风都静了。
沈清璃靠在断木后，终于松开紧绷的呼吸。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巾，擦拭掌心的汗。布巾一角，沾着一点干涸的青痕——那是果液的残迹。
叶凌霄看着她，忽然道：“那三人里，有一个用的是断魂掌。”
沈清璃擦布的手顿住。
“二十年前，死在龙脊谷的那批人里，就有练这掌法的。”叶凌霄声音低沉，“他们不该还活着。”
沈清璃没接话。她将布巾重新叠好，塞回袖中。指尖触到怀中玉佩，那玉佩微温，像是在回应什么。
叶凌霄转身，正要下坡，忽然抬手止步。
坡下雾中，一道轮廓缓缓浮现。那人背对他们，站在一块黑石上，手中握着一截断裂的竹枝。竹枝尖端，滴着一滴水珠。
水珠落下，砸在石面，却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