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仍在持续，低沉而规律，像是某种巨物在地底缓缓翻身。叶凌霄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倒伏的灰袍人，手中星陨刃微微一震，刀尖垂落，指向最近一名跪地不起的敌人手腕。
他脚步前移，刀锋轻挑，那人的弯刃应声断裂，碎成两截黑铁坠地。叶凌霄没有停顿，左手并指如剑，在对方腕脉处一压，太虚剑意顺着经络侵入，瞬间封住其灵力运转。那人身体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再无法凝聚阴气。
沈清璃站在石碑旁，霜线瓶口对准空中那粒豆大的幽光残体，掌心灵力翻涌。青色符纹层层缠绕，将那点微光彻底锁死。她指尖微动，注入一道纯阳之力，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即凝滞不动，仿佛被冻结在无形牢笼之中。
“它还在试图联通。”她低声说，“压制只能维持片刻。”
故人跃上岩壁高处，短戟横握，指尖划破皮肤，鲜血滴落掌心。他双手迅速结印，血光自掌心洒出，如雨点般落在七名灰袍人倒伏的位置。地面微微泛起暗红纹路，像蛛网般蔓延一圈后悄然隐没。
“没有埋设自爆阵，也没有魂印追踪。”他跃下，落地时肩伤牵动，眉头微皱，但声音平稳，“可以搜了。”
叶凌霄点头，转身走向倾倒的石碑。他蹲下身，手指拂去背面浮尘，露出下方一行极细的古篆——“归墟引路，魂照幽都”。字迹刻痕深而窄，边缘不似寻常刀凿，倒像是用骨针反复刮磨而成。
“这不是本地文字。”他低声说，“风格接近北境荒年时期的葬仪铭文。”
沈清璃走过来，指尖凝聚一丝灵流，轻轻扫过石面。灵力触碰到符文的刹那，竟微微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排斥。她收回手，神色凝重：“这符不是用来标记路径的，是召唤阵的一环。有人在这里设局，引导地脉共鸣。”
故人已走到沟壑边缘，脚边是首领坠落前站立的位置。他蹲下，扒开一层浮土，又挖深半尺，指尖触到一块焦黑硬物。他将其取出，是一枚残缺的令牌，只剩半片，表面烙着半个扭曲图腾——双蛇缠绕一只竖立的眼球。
他盯着那图腾片刻，眼神微变，随即起身，将残片递给叶凌霄。
叶凌霄接过，指腹摩挲图腾边缘。那纹路凹凸不平，像是活物啃噬后留下的痕迹。他抬头看向沈清璃：“冥瞳教用过这个标记。”
“百年前被镇压的那个？”她皱眉，“他们不是早就断了传承？”
“未必。”故人插话，声音低沉，“我曾在南岭边境见过类似的祭坛，供奉的就是这双蛇之眼。当时以为是残余信徒的愚行，现在看……可能是复苏的信号。”
叶凌霄将残片收进袖中，目光转向深坑方向。那股脉动依旧传来，频率比之前更快，像是心跳逐渐加速。他缓步走至坑沿，俯视下方。黑暗浓稠，不见底，只有一缕缕极淡的黑气从裂缝中渗出，随风飘散。
沈清璃跟上来，从霜线瓶中取出一根细长银针，针尖泛着微光。她将针插入地面，灵力顺着针体探入地底。片刻后，针身剧烈震颤，几乎脱手。她迅速收回，银针末端已发黑，像是被腐蚀。
“下面有东西在吸收阴气。”她说，“不是自然形成的地脉躁动，是人为唤醒的活体祭阵。”
故人走到另一侧，蹲身检查一段断裂的藤蔓。他伸手拨开根部泥土，露出底下盘绕的细小根须，每一根都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血管在跳动。
“你刚才说这是活祭产物？”他问沈清璃。
她点头：“用生灵魂魄喂养植物，让它们成为连接阴阳的媒介。这种藤……本不该存在。”
故人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短戟猛然刺入地面，直没至柄。他双手按住戟身，闭目感应。数息后，他睁开眼，声音更冷：“地底三丈深处，有块巨大的石板，上面刻满了和这令牌一样的图腾。它在共振。”
叶凌霄回头看向石碑上的铭文，又望向深坑：“‘归墟引路，魂照幽都’……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是借我们的战斗激发地脉，完成最后的唤醒仪式。”
“可为什么选在这里？”沈清璃皱眉，“这片区域从未记载过冥瞳教的活动。”
“也许不是选的。”故人站起身，拍去手上泥土，“是它自己苏醒的。我们只是刚好路过。”
叶凌霄盯着深坑，没有说话。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轻轻一捏，玉简裂开一道缝隙，释放出一道微弱金光。金光飘向空中那被封印的幽光残体，两者之间竟产生一丝牵引，幽光微微颤动。
“它认得这玉简的气息。”他低声道，“这不是普通的操控工具，是信标。有人用它定位战场，确保仪式不中断。”
沈清璃瞳孔微缩：“也就是说，幕后之人一直在看着我们战斗？”
“不止看着。”故人冷笑，“他在等结果。如果我们都死了，这阵法就会彻底激活。”
叶凌霄将玉简收回，眼神渐冷：“那我们现在就毁了它。”
他抬步欲下，沈清璃一把拉住他手腕：“等等。那下面不只是阵法，还有东西在动。贸然进入，可能正中圈套。”
“但我们也不能留着它继续吸阴气。”故人盯着深坑，“一旦完全苏醒，整个区域都会变成死域。”
三人短暂沉默。地底脉动再次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节奏分明，像是某种生物在呼吸。
叶凌霄松开肩上披风，解下腰间备用短刃别在腿侧，又将星陨刃重新归鞘。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贴在刀鞘外侧，符纸瞬间融入，刀鞘泛起一层极淡的银光。
“我下去。”他说，“你们在上面接应。若三炷香内我没传讯，立刻封坑。”
“不行。”沈清璃摇头，“那玉简是你师门遗物，你下去会成目标。我去。”
故人却已迈步上前，短戟扛在肩上：“你们都别争。我身上有血符，能暂时屏蔽气息，最适合探路。”
叶凌霄看了他一眼：“你肩伤未愈。”
“死不了。”故人淡淡道，“而且我认得这种祭坛的结构。百年前，我亲手烧过一座。”
沈清璃还想说什么，故人已走向坑沿。他停下，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等我消息。”
说完，他纵身一跃，身影迅速没入黑暗。
叶凌霄立即抽出星陨刃，刀尖插入地面，剑意扩散，形成一圈无形屏障。沈清璃则取出霜线瓶，将瓶口朝下，青光流转，在坑口布下一层灵力薄膜，防止未知气息泄露。
时间一点点过去。坑内毫无动静。
突然，叶凌霄手中的刀剧烈一震，刀柄嗡鸣。他脸色微变：“下面有反应了。”
沈清璃立刻将手掌贴在灵膜上，试图感知内部波动。就在此时，坑底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巨物挪动。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吸力自下方传来，灵膜开始扭曲变形。
叶凌霄低喝一声，剑意加压，稳住屏障。沈清璃咬牙支撑，指尖渗出血丝。
坑口边缘的碎石开始滑落，缓缓坠入黑暗。
一道微弱的红光从深处升起，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