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被噎得脸色微变,那句“谢家门楣在哪儿都是顶顶尊贵的”像巴掌一样扇在她脸上。
崔莹眼中冷意更深。
谢珩唇角微扬,颔首:
“寒知所言极是。谢家宗妇,自有谢家的体统气度,无需效仿他人。”
他目光淡淡扫过安乐公主,那无形的压力让公主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崔莹再也按捺不住。
她精心装扮而来,岂能容这乡野丫头在谢珩面前独占风光?
她拢了拢鬓边赤金嵌宝步摇,声音刻意放得温婉,却字字带刺:
“寒知妹妹天真烂漫,甚是可喜。
只是宗妇之位,关乎一族兴衰,责任重大。
听闻妹妹在吴郡时,最喜市井烟火?
这掌家理事、人情往来,不知可曾学过几分?”
她顿了顿,声音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若需请教,姐姐倒可略尽绵薄。毕竟,博陵崔氏的女儿,自小……”
她看似关心,实则句句踩洛寒知出身,暗示她不配宗妇之位。
“莹娘!”一声不高却极清晰的呵斥响起。
是崔夫人。
只见她面色看似沉静,但眼底深处已是一片冰冷,甚至闪过一丝对侄女愚蠢的绝望。
她看向崔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旁观,而是带着警告
——这蠢货!
竟敢在太后面前强调“博陵崔氏的女儿”?
还拿崔氏的标准去压谢家未来的宗妇?
这是要把崔家架在火上烤!
崔莹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涨得通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姑姑,眼中满是委屈、不解和一丝被当众呵斥的羞愤。
她不明白,姑姑为何不帮自己踩死这贱人,反而阻拦自己?
崔夫人不再看她,转向太后和众人,脸上已换上得体的歉然微笑,仿佛刚才那声呵斥只是寻常家教:
“太后娘娘恕罪,小丫头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她轻描淡写地将崔莹的挑衅定义为“不懂事”,随即话锋精准地转向洛寒知,语语气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亲昵”:
“寒知率性可爱,韫之慧眼识珠,自是极好。
宗妇仪范,非一日之功,来日方长。
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安稳稳,莫生事端,惹人非议,平白让长辈忧心。”
她说“长辈忧心”时,目光极其短暂地、警告性地扫过崔莹。
洛寒知心里的小人疯狂拍桌:她侄女踩我踩得太狠,怕烧着她崔家金贵的尾巴了吧?
洛寒知立刻“恍然大悟”状,拍了拍手,仿佛没听懂崔夫人话里的机锋,只抓住表面的“安稳”二字:
“哎呀,崔姐姐你懂的真多!
我在家时确实觉得管家理事忒麻烦,规矩条条框框的,远不如看杂耍、吃点心快活。”
她话音一落,已有人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
洛寒知话锋一转,小下巴一扬,带着点娇憨的得意,再次精准看向谢珩这个大靠山:
“不过嘛,谢侍郎说了,那些琐碎自有管事仆妇去操心。
我这未来宗妇,最重要的就是‘享乐’!
他说啦,我享乐享得开心,他才有心思把朝堂上的大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对吧,谢郎?”
谢珩眼底笑意加深,指节在扶手上轻轻一叩,从善如流:
“自然。寒知的‘享乐’,便是我之所向。”
这话霸道又宠溺,将洛寒知的“享乐”提到了与国家大事同等重要的地位。
崔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捏着帕子的指节发白。
安乐公主眼见崔夫人竟然“临阵倒戈”,压制了崔莹,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安乐公主再也忍不住,尖声道:
“好大的口气!谢侍郎为国操劳,难道还需靠个女人在后宅‘享乐’来成就?
洛氏,你这般不思进取,只知玩乐,如何配得上宗妇之位?
如何对得起太后娘娘的期许?”
窦太后也微微蹙眉,捻动佛珠的手指略顿,显然对洛寒知这套“享乐宗妇论”极为不满。
洛寒知丝毫不慌,反而一脸“你太不懂事”的表情看向安乐公主,火力全开精准打击痛点: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谢郎是陛下亲封的门下侍郎,是清河谢氏的宗子,他说的话做的事,难道还需要别人来教他对不对得起谁吗?
他说我配得上,我就配得上。
他说我享乐就是贡献,那就是贡献!”
她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带着点天真的残忍,
“莫非…公主殿下觉得,谢郎的话…不算数?
还是觉得太后娘娘的眼光,不如您?”
“你!”
安乐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洛寒知却说不出话。
质疑谢珩?她不敢!
质疑太后眼光?那更是找死!
窦太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中佛珠重重一顿!
她本欲借机敲打洛寒知,却被这丫头伶牙俐齿地反将一军,把安乐甚至自己都架在了火上。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失态的安乐公主,又深深看了一眼一脸“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洛寒知,最后目光落在神色自若、明显纵容的谢珩身上。
“够了!”
窦太后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安乐,禁足一月,抄写《女则》十遍!洛氏…”
她看向洛寒知,眼神复杂如冰,
“好一张利口。谢卿,你这未婚妻,哀家今日算是见识了。”
谢珩从容起身,再次执起洛寒知的手,对着太后微微躬身,语气温和:
“臣惶恐。寒知年幼天真,言语或有冲撞,然一片赤诚,心向谢家。
臣既择其为宗妇,自会教她懂得分寸。
只是这率真本性,亦是臣所珍视,望太后娘娘海涵。”
他言下之意:人是我选的,我宠的,冲撞了您我道歉,但这本性您别想改。
窦太后看着谢珩护犊子的姿态,再看看洛寒知躲在谢珩身后、只露出一双狡黠眼睛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发作不得。
谢珩的态度已摆明,为了一个“天真率性”的未来宗妇与当朝重臣翻脸,不值当。
她疲惫地挥挥手,连佛珠也不想捻了:
“罢了。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洛寒知乖乖跟着谢珩行礼告退,转身时,对着满殿脸色难看的贵女,尤其是面如死灰的安乐公主和崔莹,悄悄牵了下唇角,杏眼里全是“气死你们略略略”的嚣张光波。
能量点的提示音在她意识里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宛若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