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带着腐烂的恶臭。
“正在觉醒。”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秘境都死寂了一秒。
紧接着，大地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扭曲与哀嚎。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混合着铁锈与尘土的冰水，刺得肺叶生疼。
那扇虚空之门背后的黑暗，不再是单纯的虚无。
它活了过来。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卓玛拉姆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股意志碾碎。
丹增罗布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握着法器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
这是蝼蚁在仰望即将倾覆的苍穹。
“哈哈哈……”
黑袍人身后的那些残余信众，也随之发出了癫狂的嘶吼。
他们撕开自己的胸膛，用指甲挖出还在跳动的心脏，高高举起。
鲜血并未滴落，而是在空中化作一道道猩红的丝线，诡异地向上飘飞。
“以血为墨，以骨为笔。”
“恭迎我主，降临尘世！”
黑袍人高举双手，他的声音不再尖利，反而变得庄严肃穆，仿佛在主持一场神圣的献祭。
那些信众的心脏在空中爆开，化作血雾。
血雾之中，一本由人皮装订，散发着浓郁尸臭的经文凭空浮现。
尸陀林主召灵经。
经文无风自动，书页急速翻飞，一个个由白骨与怨念构成的“虚空符文”从中挣脱出来。
它们扭曲，盘旋，在半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符文阵法。
那阵法对准的不是任何人的肉体。
它对准的是灵魂。
“嗡——”
符文阵启动的刹那，卓玛拉姆只觉得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进了自己的眉心。
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天命”所化的翠绿光罩，在这股直接攻击灵魂的力量面前，剧烈波动，泛起层层涟-。
丹增罗布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他的幻象世界瞬间崩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力，萎靡下去。
这是必死之局。
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催动这邪神意志苏醒的燃料。
就在这时。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叹息，在卓玛拉姆与丹增罗布的心底响起。
那叹息，充满了慈悲，也充满了决绝。
一直盘坐的洛桑嘉措金身，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眼眸，猛然睁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佛光。
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压。
只有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古井无波，却倒映着三千世界的生灭。
温润如玉，却蕴含着斩断一切虚妄的金刚之威。
他醒了。
洛桑嘉措，彻底苏醒。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癫狂的黑袍人，扫过那邪恶的符文阵，最终落在了那扇洞开的虚空之门上。
“痴儿。”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嘶吼与哀嚎。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曾被无数裂纹布满的手，如今光洁如新。
那柄一直插在地上的金刚杵，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自动飞入他的掌心。
“菩萨心境”与“虚空秘境”在这一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洛桑嘉措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邪神意志的背后，一条被污染的，散发着帝王威严的金色“龙气”，正被强行从大清国运中抽取，成为邪神降临的祭品。
“今日，我便斩了这魔业。”
他手中的金刚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佛光。
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金色，而是带着一丝源自秘境本源的苍茫龙气。
丹增罗布看到这一幕，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强撑着衰老的身体，双手飞快结印。
“天地玄黄，万法归宗，困！”
他脚下的大地，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如同牢笼般将所有黑莲教的残余势力困在其中。
卓玛拉姆也反应过来，她强忍着灵魂的刺痛，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胸前的项链中。
“天命护佑！”
一道比之前坚实数倍的翠绿色光幕，将刚刚苏醒，身体尚处虚弱的洛桑嘉措牢牢护在中央。
洛桑嘉措对着他们微微颔首，随即举起了金刚杵。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
只是对着那扇虚空之门，对着那正在苏醒的“上古魔神意志”，轻轻一挥。
一道纯粹的，融合了佛光与龙气的金色光刃，一闪而逝。
被“天地玄黄阵”困住的黑袍人，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一道金色的细线，从他的眉心一直蔓延到脚下。
“不……”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下一秒，他连同所有的教众，连同那邪恶的“虚空符文阵”，都在那道金色光刃的余波中，瞬间瓦解。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就那样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飞灰，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虚空之门深处，那条被污染的“龙气”锁链，应声而断。
一道纯净至极的金色龙气，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冲天而起，撕裂秘境的黑暗，重新与冥冥之中的大清国运连接在了一起。
青藏高原上空的阴云，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阳光普照。
然而，秘境内，危机并未结束。
洛桑嘉措一击之后，身上的佛光迅速黯淡。
他手中的金刚杵也失去了所有灵性，变得朴实无华。
他的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无法支撑，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昏迷。
卓玛拉姆胸前的绿松石项链，“咔嚓”一声，布满了裂纹，光芒彻底熄灭。
丹增罗布更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满头青丝化作白雪，脸上沟壑纵横，仿佛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们赢了。
代价惨重。
随着“上古魔神”的意志被斩断，这个被强行开辟出的虚空秘境，也开始了崩塌。
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一块块剥落，露出后面混乱的时空乱流。
就在这毁灭的景象中，一道无比纯净柔和的“轮回之光”，忽然从洛桑嘉措倒下的地方冲天而起，穿透了崩塌的秘境，直入云霄。
丹增罗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抬起头。
他浑浊的老眼中，倒映着那道圣洁的光柱。
光柱里，他仿佛看到了洛桑嘉措那张模糊而悲悯的面容。
丹增罗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
他发出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那声叹息，像是在感谢。
又像是在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