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诛生气的时候,那常年在战场浸淫出的杀戮之气会不自主的发散,冷冰冰的脸仿佛冰坨子,让人望而生畏。
蔺父打了个哆嗦,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已逝老国公站在他面前。
要说他一生为官清廉,天不怕地不怕,上来那股劲连皇上都敢骂。
唯一怕的就是战赢,真真应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
曾经战赢因为看不惯他宠妾灭妻,在朝堂上骂他,他不服,下朝后就去战家门口大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结果被战赢拿着大刀追着砍了几条街,险些没一刀砍了他脑袋。
自那以后,他看到战赢就发怵,战赢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告病不上朝。
如今熬死了战赢,又冒出个明珠郡主跟他作对。
蔺父也是气笑了,“我就是打你一巴掌你又能怎样,你即将嫁进蔺家,我提前教教你规矩,不过分吧?”
他收拾不了老的,还收拾不了小的?
蔺父冷笑,就当给这些年的自己解一口恶气,他也不会轻饶了明诛!
“父亲好大的威风!”
明诛还没说话,蔺无筝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他阴沉着脸,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他那一脸杀气。
蔺无筝来到明诛身边,先是上下打量她,见她没少一根头发,方才松了口气。
虞氏跟在蔺无筝身后,也慌慌张张的打量明诛。
她听完郭氏的话,本是要来问问明诛的,谁知还没进门就看见了气势汹汹的蔺父。
虞氏直觉要不好,想也不想跑去找儿子求援。
“你没事吧?”虞氏小声问。
明诛笑着摇了摇头,“放心,他不敢拿我如何。”
这一点虞氏不赞同。
老爷的性子她清楚,从来都是疾言厉色的,就连蔺辰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小时候也没少挨他的揍。
“没事就好。”她拍了拍明诛的手,松了口气。
蔺无筝冷眼瞧着蔺父,沉声问道:“父亲是要教谁规矩?”
他的诛诛是他好容易求来的,还没进门就受了这老不死的气,蔺无筝从未像现在这样厌恶蔺父。
或许是时候该让这老不死的病上一段时间了。
蔺无筝眯了眯眼,脚下微动,往蔺父身前靠了靠。
蔺无筝一副质问的模样,蔺父的脸更黑了。
“怎么?我要教谁规矩还需要你同意?你这是什么表情,想弑父吗?!”
“是又如何?”蔺无筝身上的杀气已经不加隐藏了,周围宾客纷纷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蔺无筝居然承认了。
“弑亲”可是十恶不赦之一,那可是大罪啊!
蔺无筝怎么敢的,就算皇上再护着他,也不会纵容他犯下十恶不赦之罪。
众人的眼神都变了,以严御史为首的都察院几人本是怕蔺父气急之下闹出事,此时也变了脸色。
看着蔺无筝的面色不善。
明诛皱了皱眉。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行里的规矩,主人家不叫停,戏就不能停。
可剑拔弩张的那小武生也怕呀,一出戏演的七零八落,手中未开锋的剑都甩出去了,正巧掉在了明诛眼前。
这下可真没戏唱了。
小武生吓得连忙跪下磕头求饶。
明诛慢悠悠的捡起掉在面前的剑,动作自然的站在蔺无筝身边。
“蔺首辅可真不会说话,阿筝只是看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子,想要阻止你而已,怎就成弑父了?”
“莫不成在你眼里,只要不顺你意就是弑父?”明诛嗤笑,“那你岂不是天天在早朝上弑君?”
蔺父就是个老顽固,以贤臣自居,常常在朝堂反驳皇帝,偏偏他是保皇派,也是因为有他在的原因,永乐侯一系才能收敛一些。
这也纵的他越发自大,听不得别人反驳他一句。
“信口胡言!满嘴歪理!!”蔺父被气的头脑发胀,怒道:“我对皇上那是忠心,这逆子对我那是不孝,怎能混为一谈!”
明诛都被气笑了,同一件事放在他身上就是对的,蔺无筝就十恶不赦,蔺家的道理都属墙头草的?
对付这种人,明诛都懒得跟他啰嗦。
她笑盈盈的将剑尖对准了蔺父。
外祖父曾与她剖析过蔺端卿这个人。
“才堪辅国,性乏敢为”是外祖父对他的评价。
他确实有几分治国之才,但胆魄不足,若能一次震慑,往后便会老实许多。
蔺父冷笑,“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就凭这把没开锋的铁疙瘩?”
不是他看不起明诛,要是换做战赢,就算是跟树枝子也能打死人,可明诛?
绣花枕头而已。
蔺父不屑的表情毫不遮掩。
明诛一点都不气,她鼻尖逸出一声轻笑,“怎么会呢,我何时成了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她突然收了剑,转身看向那吓得浑身发抖的小武生。
“你可知,为何战八门的成名绝技被称作‘钝棺钉’?”
小武生瑟瑟发抖,迷茫的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钝棺钉’这三个字是何意?”
小武生迟疑片刻,不确定道:“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但根据字面来看,应当是指棺材上的钉子是钝的,大意便是不锋利。”
“不错。”明诛笑了,挽了个剑花,“钝棺钉顾名思义,指的是使用钝钉给敌人打造一副棺材,更是在说......”
明诛眼神一厉,“刃上无锈,锈在敌胆!“
明诛上身前倾,甩出一道剑影,衣袖发丝无风自动。
“纵使刃口蒙尘,当持者目光如电,则......”
收剑,转身,腰身下压斜刺。
明诛目光如炬,剑光照亮她双目,那一刻恍若战神临世。
“尘聚为云,云化为刃,千军万马,俱作齑粉!”
明诛低喝一声,鲜红的长袖一甩,那没开锋的剑随着她的动作朝蔺父砍去。
擦着蔺父的胳膊,落在他身边的桌子上。
那桌子是实木的,寻常都要两个人以上才能搬动。
就算是个成年男子用刀斧劈砍,也得多砍几下才能劈开。
蔺父冷笑一声,笑明诛自不量力。
“实在可笑,你......”蔺父想要嘲讽明诛几句。
可就在剑尖离桌子还差两公分的时候,就听咔嚓一声。
蔺父只觉得脸颊被什么吹的有些疼,随后胳膊一凉,接着就是木头的碎裂声。
他回头一看,就见他整个右胳膊的袖子被一剑削了去,而那实木的桌子也四分五裂。
凌厉的剑气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那一剑,可是擦着他的脸过去的......
蔺父的脸瞬间惨白惨白的,只觉后脑勺凉飕飕。
他心中突然涌上熟悉的恐惧,上一次还是在两年前,他在朝堂上阴阳战赢,被战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捶了几拳。
肋骨都捶裂了两根。
此刻的恐惧甚至更胜当初被战赢追着砍的时候。
战赢虽易怒气上头,但也只是怒气上头,不敢真的对他下死手。
可这丫头的眼中,分明有杀气!
她,是真敢杀人的。
她根本不在乎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