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里弥漫着午后特有的慵懒气息。
阳光透过窗棂,在擦得锃亮的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斑。
白展堂倚在柜台边,指尖百无聊赖地捻着抹布一角,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门外熙攘的街道。
郭芙蓉刚结束一轮“排山倒海”的练习,额角沁着细汗,正拿袖子擦脸。
吕秀才鼻梁上架着他那副标志性的圆眼镜,捧着一卷书,嘴唇无声地翕动。
佟湘玉拨弄着算盘珠子,“噼啪”声清脆而规律。
李大嘴在后厨剁肉的“咚咚”闷响隐隐传来。
阿楚和晏辰坐在角落一张方桌旁,晏辰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动,面前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全息操作界面,调整着直播镜头的角度。
铁蛋和傻妞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仿生皮肤在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金属光泽。
就在这日常的宁静里,门口的光线猛地被一个高大、踉跄的身影堵住了大半。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顶着一头精心梳理过却依然显得有些毛躁的深棕色卷发,脸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惊惶和难以置信。
他身上那件熨帖的浅蓝色牛津纺衬衫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米色的卡其裤裤脚沾着尘土,一只手死死抓着一个鼓鼓囊囊、样式古怪的棕色皮革公文包,另一只手则神经质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他活像是被龙卷风从万里之外直接卷到了这门槛上,又像是刚被丢进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里。
他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扫过客栈内每一张或好奇、或惊愕的脸,最后死死钉在了离门口最近的佟湘玉身上。
佟湘玉停下了拨算盘的动作,微微张着嘴,那句习惯性的“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卡在了喉咙里。
“哦!我的上帝!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男人发出一声崩溃的、带着哭腔的尖叫,那声音高亢又极具穿透力,瞬间击碎了客栈的宁静。
他几乎是扑向了柜台,“女士!善良的女士!帮帮我!我需要帮助!我一定是疯了,或者我还在那该死的星巴克里喝那杯该死的、该死的超大杯脱脂拿铁!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佟湘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连珠炮似的英语惊得往后一缩,下意识地飙出了标志性的方言:“额滴个神啊!这、这是个啥情况嘛?”
她求助的目光投向见多识广的白展堂。
白展堂眉头一皱,身影一晃,已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佟湘玉身前,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举止怪异的闯入者:“朋友,冷静点!你这是唱哪出啊?大白天的,有话好好说,别吓着我们家掌柜的。”
男人完全无视了白展堂的警告和佟湘玉的方言,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佟湘玉脸上,仿佛她是这混沌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猛地伸出双手,越过白展堂,一把抓住了佟湘玉搁在柜台上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佟湘玉“哎哟”了一声。
“女士!您一定得听我说!”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抑制的颤抖,“我叫罗斯·盖勒!古生物学博士!我研究恐龙,真正的恐龙!我本该在纽约,在我的公寓里,准备和我妻子卡罗尔……不,是前妻……不对,是……苏珊?哦天哪,这太乱了!重点是我妻子……瑞秋!对,瑞秋!她又双叒叕一次!对我提出了分居!就在今天早上!就在我喝完那杯该死的咖啡之后!然后……然后我推开那扇该死的咖啡店玻璃门,就到了这里!这个……这个……中世纪主题公园?!告诉我,这是某种整蛊节目吗?钱德勒在哪里?乔伊呢?莫妮卡?这一定是钱德勒那个混蛋雇的演员!你们花了多少钱?我付双倍!不,三倍!只要你们告诉我这该死的摄像机藏在哪里!”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咆哮,一边激动地试图摇晃佟湘玉的手腕,眼泪和鼻涕几乎要一起飙出来。
晏辰的直播界面瞬间被激活,悬浮在客栈半空的全息投影屏上,来自未来的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惊人的速度疯狂滚动起来:
【pIVot!快喊pIVot!沙发之神降临!】
【亲娘啊!活的Ross!活的!这影响仕途啊!】
【罗斯的第三(还是第四?)次婚姻危机虽迟但到!】
【Unagi!注意他的Unagi状态!】
【博士,你研究霸王龙的时候想过会被送到七侠镇吗?】
【掌柜的:额今天滴营业额怕是要遭殃咧!】
【替罗斯照顾好他的二舅姥爷!虽然他可能没有!】
【放着我来!我想听他用陕西话背《we were on a break!》】
【真相只有一个:他开门的方式绝对不对!】
阿楚看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晏辰则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对着全息屏低声点评:“家人们,宝宝们,瞧瞧这原生态的崩溃,这教科书级的抓狂,这溢出屏幕的离婚应激障碍!《老友记》诚不欺我啊!”
郭芙蓉被罗斯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和聒噪的英语吵得脑仁疼,尤其是看到他居然敢抓住掌柜的手腕摇晃,一股侠气混合着起床气(如果下午也有的话)直冲脑门。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叮当作响。
“吵死啦!叽里呱啦的鸟语!撒手!”郭芙蓉一声暴喝,气沉丹田,右掌带着凌厉的掌风,毫不犹豫地朝着罗斯和佟湘玉手腕相连处隔空推出,“排——山——倒——海!”
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气浪汹涌而出,并非针对罗斯本人,而是精准地冲击在他紧抓着佟湘玉的手腕上。
那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伤人,又足以将紧扣的十指强行震开。
“嗷!”罗斯只觉得手腕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整条胳膊,他触电般缩回了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瞬间泛红的手腕,又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气势汹汹、仿佛会魔法的年轻女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恐龙蛋。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气功?超能力?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他的离婚创伤、时空错位带来的恐惧,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物理打击,三重刺激叠加,罗斯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双眼翻白,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像根煮熟的面条一样软倒在地。
“哎哟喂!小郭!下手轻点!这位客官看着细皮嫩肉的!”佟湘玉心疼地揉着自己被抓红的手腕,又担心地看着摇摇欲坠的罗斯。
就在罗斯即将倒地的瞬间,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至他身侧。
白展堂出手如电,食指和中指并拢,带着一丝凝练的内劲,精准无比地点在罗斯脖颈侧面一个穴位上。
“葵花点穴手!”
罗斯那翻白眼的动作瞬间凝固,身体保持着前倾欲倒的滑稽姿态,被硬生生“钉”在了原地,只有眼珠子还能惊恐地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般的短促气音。
“呼……”白展堂吁了口气,甩了甩手腕,“这洋和尚,劲儿还不小,吵吵嚷嚷的,跟个受惊的渡渡鸟似的。先让他冷静冷静。”
客栈里一时寂静无声,只剩下全息屏上弹幕还在不知疲倦地滚动:
【郭女侠威武!物理冷静疗法!】
【老白出手,天下我有!点穴绝技专治各种不服!】
【渡渡鸟博士已下线,正在重启中……】
【掌柜的:额滴神,这都啥跟啥嘛!营业额啊!】
【放着我来!我申请给罗斯博士做心理疏导!(用排山倒海)】
【真相只有一个:他开门时一定没喊芝麻开门!】
【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邢捕头快来!】
【博士,醒醒,你的恐龙在召唤你回白垩纪!】
吕秀才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凑近仔细打量着被定住的罗斯,眼神里充满了学术性的探究:“子曰:‘非礼勿动,非礼勿言。’ 这位仁兄,言行举止皆失其度,恐是心魔缠身,外邪侵扰所致。观其衣着谈吐,似非我中土人士,倒像是……古籍所载的‘泰西’之人?”
阿楚笑嘻嘻地凑到晏辰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亲爱的,你猜这位罗斯博士的婚姻状况,和他的古生物研究哪个更濒危?我赌五毛钱是前者,看他这状态,离婚协议书怕是比恐龙化石还多。”
晏辰捏了捏阿楚的手心,回以同样狡黠的微笑,对着悬浮的直播镜头清了清嗓子:“咳,家人们,宝宝们,看到了吧?爱情这玩意儿,搁哪个时空都是高危项目。看把咱博士给整的,直接时空跃迁了都。不过放心,在同福客栈,我们有最专业的……呃,物理冷静和心理疏导团队!”
他特意朝郭芙蓉和白展堂的方向努了努嘴。
祝无双早已利落地搬来一张结实的圈椅,稳稳放在罗斯身后。
“放着我来!”她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扶着罗斯僵直的身体,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虽然穴道被制,身体动弹不得,但坐下总比站着要舒服些。
佟湘玉看着椅子上那个眼神惊恐、嘴巴微张、姿势别扭的“人形雕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额滴个神啊,这叫个啥事儿嘛!展堂,先把人解开吧,这么定着也不是个办法,看着怪瘆人滴。”
白展堂点点头,指尖在罗斯肩颈处又是迅疾一点:“解!”
“嗬——!”罗斯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瘫软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由刚才的涨红迅速褪成惨白。
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郭芙蓉时明显瑟缩了一下,扫过白展堂时更是充满了敬畏。
刚才那“点穴”的诡异经历,彻底颠覆了他几十年建立起来的科学世界观。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大脑一片混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委屈。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寻求庇护般再次看向佟湘玉,这位客栈里看起来最像“正常人”且具有权威感的女性。
“女士……善良的女士……”罗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比刚才更甚,绝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您……您能理解吗?那种……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那种……精心构筑的生活,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轰然倒塌的感觉?”
他颤抖着手,猛地拉开那个鼓鼓囊囊的棕色皮革公文包,在里面疯狂地翻找着,纸张被揉搓的哗啦声刺耳地响起。
终于,他掏出了三份用回形针别好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文件。
他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捧着滚烫的烙铁,颤巍巍地将它们递向佟湘玉,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哀求。
“看!请看!这就是证据!铁证如山!”罗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激动,“第一份!卡罗尔!我的大学甜心!我们那么好!结果呢?她爱上了苏珊!那个给她剪头发的女人!苏珊!我的天!她把我的妻子变成了女同性恋!这份协议,”他用力抖着最上面那份文件,“上面写着‘不可调和的差异’!哈!差异就是她爱上了别人!”
他激动地抽出第一份,塞到佟湘玉眼皮底下,然后又抽出第二份,纸张被他捏得皱成一团:“第二份!艾米丽!英格兰的玫瑰!多么浪漫的婚礼!在伦敦!结果呢?我在圣坛上,该死的!我在圣坛上!我说了瑞秋的名字!瑞秋!我前女友的名字!你能想象吗?我毁了一切!这份协议上写着‘重大过失和精神伤害’!”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佟湘玉脸上。
佟湘玉皱着眉,嫌弃地微微后仰。
罗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剧叙事里,他抽出最后一份,也是最新、纸张最挺括的一份,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最后!瑞秋!我孩子的母亲!我此生挚爱!我们分分合合十年!十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有了艾玛!我以为……我以为这次是真的!是永远!结果呢?就因为我……就因为我和那个该死的复印店女孩……那是个错误!一次酒后失控!我都道歉了!我跪下来道歉了!我送花!我写歌!我甚至……我甚至去学了织毛衣!可她还是……她还是递给我这个!”他用力拍打着第三份文件,“分居协议!又是分居!她说需要空间!空间!哈!她的空间就是和马克那个家伙一起加班到深夜吗?马克!那个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的混蛋!”
罗斯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破音,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鼻涕,狼狈地糊了一脸。
他像个被抽掉脊梁骨的孩子,抱着那三份皱巴巴的离婚协议书,蜷缩在圈椅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
整个同福客栈鸦雀无声。
连后厨李大嘴剁肉的“咚咚”声都停了。
所有人都被罗斯这火山喷发般的、浓缩了半生情路坎坷的控诉给震住了。
那三份文件,像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身上,也压得整个大堂气氛凝滞。
悬浮的全息屏幕上,弹幕短暂地停顿了一瞬,随即以更猛烈的姿态爆发:
【亲娘啊!三座大山!这影响仕途啊!(指婚姻仕途)】
【pIVot!博士你需要pIVot的不是沙发,是人生啊!】
【放着我来!我申请用惊涛骇浪掌把这些协议拍成粉末!】
【真相只有一个:这位博士在婚姻领域,堪称古生物级别的活化石——不断灭绝!】
【子曾经曰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博士,你两样都占全了!】
【掌柜的快上!用你丰富的甩手掌柜经验开导他!】
【Unagi防御!博士你的Unagi呢?快进入状态啊!】
【替博士照顾好他的二舅姥爷!如果他有的话!(现在他可能更需要律师)】
【额滴个神,这比莫小贝逃学还让人头疼!】
佟湘玉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泪人、抱着离婚协议仿佛抱着救命稻草的大男人,脸上那点嫌弃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同情、哭笑不得和一丝……母性的了然。
她绕过柜台,走到罗斯面前,双手叉腰,摆出了她同福客栈掌柜的招牌架势。
“行咧行咧!大老爷们儿,哭得跟个碎娃(小孩)似的!”佟湘玉的声音带着陕西腔特有的爽利,却比刚才柔和了不少,“不就是离个婚嘛!还是个分居!看你那点出息!额滴个神啊,瞅瞅你,博士!研究那啥……大骨头架子(恐龙)的!多大的学问!咋就在这女人堆里栽了又栽,绊了又绊呢?”
她俯下身,胖乎乎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罗斯怀里那三份协议,发出“噗噗”的轻响:“你把这些玩意儿当个宝?它们就是几张纸!几张写着‘此路不通’的纸!你佟掌柜我,开这么大个客栈,南来北往的客人,啥样的没见过?负心汉,薄情郎,哭哭啼啼的小媳妇儿,寻死觅活的痴情种……见得多了去了!”
罗斯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看着佟湘玉,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额告诉你!”佟湘玉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江湖豪气,“女人心,海底针!走了这个,还有那个!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姑娘满大街都是!关键你得想开!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但甭管心里多难受,面儿上得把腰杆挺直喽!利利索索,痛痛快快!然后——眼睛往前看!下一个更乖,下一个更听话!懂不懂?”
她顿了顿,看着罗斯那副被雷劈了一样的呆滞表情,放缓了语气,带着过来人的语重心长:“这过日子啊,就跟额们开客栈一样。客人不满意,走了,你还能把大门关死不成?收拾好桌子,擦干净板凳,挂上‘今日有房’的牌子,敞敞亮亮地,等着迎下一个好主顾!你这心啊,就是那客栈的门面!门面弄得跟个杂货铺似的,破破烂烂,愁云惨雾,哪个好姑娘愿意进来?你得支棱起来!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儿的!该研究你的大骨头架子就研究去,该喝咖啡就喝去!天塌不下来!”
佟湘玉这一番夹杂着浓郁陕西腔、市井智慧和彪悍人生观的“分手经济学”演讲,如同醍醐灌顶,又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罗斯混沌一片的脑海里。
“下一个……更乖?”罗斯喃喃地重复着,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不再是一片死灰的绝望,而是透出一点迷茫的光亮。
他低头看看怀里那三份象征着失败和痛苦的离婚协议,再看看眼前这位叉着腰、气势十足、仿佛能解决天下所有糟心事的客栈女掌柜。
“pivot……” 他无意识地吐出一个词,声音很轻。
“啥?劈……劈啥?”佟湘玉没听清。
“pivot!”罗斯猛地抬起头,声音骤然响亮起来,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对!pivot!旋转!改变方向!就像搬那个该死的沙发卡在楼梯转角时一样!不能硬挤,要转动角度!”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把那三份协议胡乱地塞回公文包,动作快得像是在甩掉什么脏东西。
“三次!我经历了三次!”他伸出三根手指,在佟湘玉面前激动地晃着,“卡罗尔一次!艾米丽一次!现在瑞秋……又一次!三次!这是一个模式!一个可怕的、自我毁灭的模式!就像……就像古生物集群灭绝的周期性!”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睛越来越亮,属于学者的逻辑和分析能力似乎重新上线了。
“carol – Emily – Rachel!c-E-R!这就是我的‘分手三叠纪’!每一次都看似不同,但根源都在我自己!是我的优柔寡断!是我的不安全感!是我该死的、总想证明自己是对的、结果却总是把事情搞砸的性格缺陷!”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在客栈大堂里踱起步来,仿佛这里就是他古生物学系的讲堂。
“我不能让这成为第四次!不!绝不!瑞秋提出分居?好!很好!这也许不是结束,而是一个……一个强制性的pivot点!让我停下来!反思!改变!就像物种为了适应环境而进化!我需要进化!进化我的情感模式!进化我的沟通方式!进化我的……Unagi状态!”
“Unagi?”郭芙蓉听得一头雾水,捅了捅旁边的吕秀才,“秀才,他说的啥鱼?好吃不?”
吕秀才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解读:“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芙蓉,据愚夫推断,此‘Unagi’恐非指盘中佳肴,乃是一种精神境界,或曰‘鳗鱼之禅’?取其滑不溜手、圆融贯通之意?似在追求一种情感上的……全知全能状态?”
“噗!”阿楚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像筛糠。
晏辰也憋着笑,对着镜头低声道:“家人们,宝宝们,见证奇迹的时刻!罗斯博士在七侠镇同福客栈,完成了从婚姻受难者到情感进化论学者的华丽转身!‘分手三叠纪’理论横空出世!掌声在哪里?”
全息弹幕瞬间被各种“六六六”刷屏:
【博士悟了!分手三叠纪!古生物学拯救婚姻!】
【pIVot!人生需要pIVot!佟掌柜金句点醒梦中人!】
【亲娘啊!这理论影响仕途啊!(指婚姻研究仕途)】
【真相只有一个:他的情感模式属于周期性大灭绝!】
【放着我来!我想跟博士探讨一下Unagi的烹饪方法!】
【掌柜的:额就随口一说,他还当真咧?】
【下一个更乖!佟氏分手经济学YYdS!】
【额滴个神,这比吕秀才的子曾经曰过还深奥!】
【替博士照顾好他的二舅姥爷!顺便照顾好他的恐龙!】
罗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顿悟中,他猛地停下脚步,转向佟湘玉,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绽放出一个混合着释然、感激和全新斗志的笑容,那笑容甚至显得有些傻气,却无比真诚。
“女士!掌柜的!谢谢您!太感谢您了!”他激动地想去握佟湘玉的手,又想起刚才被“排山倒海”震开的经历,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停住,改为一个夸张的鞠躬,“您的话,如同……如同照亮我黑暗人生的灯塔!如同指引迷途渡渡鸟的星辰!您说得对!分手费给够!下一个更乖!我要pivot!我要进化!我要找回我的Unagi!我不该沉溺在过去的失败里!古生物学家最擅长的不就是研究灭绝,然后从中学习,展望新生吗?”
他挺直了腰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同福客栈里充满烟火气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给自己注入新的力量。
“我要回去!回到纽约!不是去祈求瑞秋,而是去……去沟通!像一个真正的、进化了的成年人那样沟通!如果沟通失败……”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亮起坚定的光芒,“那也是我新旅程的开始!c-E-R的循环,必须在我这里终结!”
“好!说得好!”白展堂率先鼓掌,虽然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但看罗斯这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总比刚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强,“爷们儿就该这样!拿得起,放得下!天涯何处无芳草!”
“对对对!”李大嘴也从后厨探出个大脑袋,油光满面地附和,“想开点!跟额学,没啥烦心事是一顿红烧肉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那就两顿!掌柜的,今儿给这位博士加个菜?算额请的!”
佟湘玉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还有点神经质、但眼神里重新燃起火焰的博士,心里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行咧!大嘴这话实在!吃饱了才有力气p……p啥来着?哦对,劈叉!才有力气回去跟媳妇儿好好唠!”
“是pivot,掌柜的!旋转!”罗斯认真地纠正,随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笑容驱散了他脸上残留的阴霾,显得年轻了许多。
吕青柠推了推她的小眼镜,像个小侦探一样走到罗斯面前,仰着小脸,用清脆的声音问:“博士叔叔,那你现在就要回去了吗?怎么回去呢?再推开一扇门?”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让刚刚热血沸腾的罗斯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怎么回去?
他茫然地环顾这间古色古香的客栈,看着眼前这些穿着古装、身怀绝技又无比真实的人们,巨大的不真实感再次袭来。
“我……我不知道。”他茫然地摇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进来时推的那扇客栈大门,纹丝不动,毫无异样。
“我推开星巴克的门就到了这里……难道要再推开一扇门回去?可这里的门……”他看着同福客栈厚重朴实的木门,感觉希望渺茫。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连佟湘玉都开始琢磨要不要去找莫小贝问问她那个神神叨叨的师父有没有跨界传送符时,晏辰和阿楚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铁蛋。”晏辰打了个响指。
一直像两尊完美雕塑般站在他们身后的铁蛋,眼中瞬间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蓝光。
他上前一步,对着罗斯,用他那低沉而平稳、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说道:“罗斯·盖勒博士。时空坐标已记录:纽约,西村,贝德福德街公寓附近星巴克,时间锚点偏移约1.7小时。空间折叠点能量残留分析完成。启动短程定向空间折跃,能量消耗预估:0.003%储备。是否确认执行?”
这一串专业术语砸下来,不仅罗斯听得目瞪口呆,连白展堂、郭芙蓉他们都张大了嘴巴。
罗斯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说什么?你能……送我回去?”
铁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仿生人型多功能助手,代号铁蛋。具备跨时空导航及短程折跃能力。能量充足,可执行。”
“傻妞辅助定位,确保落点精确,避免您掉进中央公园的湖里或者砸在某个倒霉蛋的披萨上。”傻妞在一旁微笑着补充,声音柔和悦耳。
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般击中罗斯,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哦!我的!上帝!太棒了!谢谢!谢谢你们!谢谢铁蛋!谢谢傻妞!你们……你们简直是天使!不!是超越天使的存在!是……是未来科技的守护神!”
他激动地想去拥抱铁蛋,被对方那金属质感的冰冷眼神制止了,改为一个热情的、幅度过大的挥手。
“家人们!宝宝们!看到没?科技改变命运!爱情让人穿越,科技送人回家!”晏辰适时地将直播镜头对准了激动不已的罗斯和沉稳的铁蛋、傻妞,“让我们为罗斯博士的‘鳗鱼觉醒’之旅,画上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句号!铁蛋,准备启动!”
铁蛋微微颔首,走到客栈大堂相对空旷的中央。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道柔和却蕴含着强大能量的淡蓝色光束从他掌心射出,光束并非笔直,而是在空气中快速地勾勒、编织,形成一个直径约两米、结构极其复杂精密的淡蓝色光圈。
光圈内部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光线折射,仿佛透过晃动的水面看东西。
一股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并不刺耳,却让整个客栈的空气都似乎随之共振起来,桌上的茶杯发出轻微的震颤声。
罗斯站在光圈前,深吸一口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释然。
他转过身,面对同福客栈这群在他人生最低谷离奇出现、又给了他奇异力量和全新视角的人们。
“朋友们!”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充满感激,“虽然我们的相遇……充满了戏剧性和不可解释性,但请相信,你们给予我的帮助,你们的话语,尤其是佟掌柜您那振聋发聩的……分手经济学,”他看向佟湘玉,眼中充满真诚的谢意,“将永远铭刻在我……一个古生物学博士的记忆里!像恐龙化石一样深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郭芙蓉、白展堂、吕秀才、李大嘴、祝无双,以及好奇探头的莫小贝,还有吕青柠、吕青橙和白敬琪这几个小家伙。
“你们让我明白,生活就像地质层,充满了断层和意外,但关键在于,我们选择如何解读它,如何……pivot!”
他最后看向阿楚和晏辰,以及他们面前悬浮的全息屏幕,露出一个略带羞涩又充满新生的笑容:“还有你们,来自未来的朋友,和你们的家人们。谢谢你们的见证和……弹幕。”
他学着佟湘玉的语气,对着全息屏挥了挥手,“宝宝们!家人们!谢谢你们的‘六六六’!虽然我不完全懂,但感觉很厉害!记住,生活需要Unagi!保持警觉,保持灵活,保持……鳗鱼般的智慧!”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博士再见!保持你的Unagi!】
【pIVot出精彩人生!】
【亲娘啊,这趟穿越影响仕途啊!(但值了!)】
【真相只有一个:他回去第一件事是找瑞秋pIVot!】
【放着我来!我想去纽约围观后续!】
【掌柜的:额滴神,总算送走咧!】
【下一个更乖!博士加油!】
【额滴个神,这比看戏还热闹!】
罗斯的目光最后落在吕秀才身上,这位同样戴着眼镜、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让他莫名感到一种学究气的亲切。
他大步走过去,用力握住吕秀才的手,摇晃着,用他刚刚学会的、极其蹩脚却异常努力的陕西腔,大声说道:
“吕秀才!额滴Unagi(手指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终于!觉醒咧!多谢!珍重!”
这怪腔怪调、中英夹杂的告别语,配上他那一脸郑重的表情,效果极其滑稽。
吕秀才被他晃得眼镜都歪了,一脸懵懂:“啊?额滴……鳗鱼?觉醒?子……子不语怪力乱神……”
“哈哈哈哈哈!”客栈里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
连一直绷着脸的铁蛋,嘴角似乎都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罗斯在满堂的笑声中,带着满足而豁达的笑容,对着众人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毅然转身,一步踏入了那淡蓝色的、流转着空间能量的光圈之中。
嗡鸣声陡然增强,光圈的光芒瞬间变得炽烈耀眼,将罗斯的身影完全吞没。
下一秒,光芒急剧收缩,连同那个复杂的光圈结构,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在铁蛋的掌心,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臭氧味道和一圈微微扭曲、旋即恢复正常的视觉残影。
同福客栈的大堂,重新恢复了午后的宁静。
阳光依旧,茶香袅袅,仿佛刚才那场跨越时空的闹剧从未发生。
“哗擦!这就走啦?”白敬琪第一个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点意犹未尽,“我还想看看他那啥……有多厉害呢!”
“哼!花心大萝卜!活该!”吕青橙抱着胳膊,小嘴一撇,显然对罗斯的三次离婚经历评价不高。
吕青柠推了推眼镜,小大人似的总结:“真相只有一个:这位博士叔叔,虽然情路坎坷,但勇于自我剖析并寻求改变的精神,值得肯定。他的‘分手三叠纪’理论,具有独特的……样本价值。”
“行咧行咧!人都走咧!”佟湘玉拍拍手,重新拿起算盘,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展堂,门口招呼着!小郭,桌子擦干净!秀才,你那书还看不看咧?大嘴!红烧肉赶紧炖上!额闻着味儿都快淡咧!”
众人嘻嘻哈哈地应着,各自散开,忙碌起来。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
只有邢捕头,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刚才光圈消失的地方,背着手,弯着腰,像条猎犬一样在地上仔细嗅着、寻找着。
突然,他眼睛一亮,快速从地上捡起一个亮闪闪的、长条状的金属小东西——那是罗斯激动告别时,不小心从公文包侧袋掉落的,一个便携式的、造型精致的镀铬浓缩咖啡胶囊。
邢捕头迅速地将这小玩意儿塞进自己宽大的袖袋里,左右张望一下,见没人注意,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满足、占了大便宜的窃笑,嘴里还无声地念叨着:“亲娘诶……这可是泰西的宝贝……值老鼻子钱了……这趟没白来……嘿嘿……”
悬浮在半空的全息直播屏,忠实地记录着这充满烟火气的、劫后余生的日常一幕。
晏辰看着屏幕上最后飘过的几条弹幕,和阿楚相视一笑,手指轻点,结束了这场意外频出却又充满温情的直播。
【邢捕头:亲娘啊,捡到宝了!这影响仕途啊!】
【掌柜的:额滴神,总算清净咧!】
【下一个更乖!期待博士的进化报告!】
【真相只有一个:邢捕头的咖啡机有着落了!】
【放着我来!我想尝尝泰西的‘苦水’啥味儿!】
【额滴个神,这同福客栈,真是什么鸟儿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