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犁铧,在寅时突然生出黑锈。
村东头的老刘家犁铧最是邪门,原本锃亮的铁犁,竟覆上一层暗黑色的锈迹,锈迹里嵌着极细的战魂碎片,碎片沾着泥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每翻动一下,犁铧就发出“咯吱”的钝响,响声响彻田埂,混着归墟裂隙的呼啸,听得刚要春耕的村民心里发紧。更诡异的是,锈迹在犁铧上凝成半幅战阵残图——图中归墟裂隙的黑气正顺着犁尖往土里钻,守灯人的旧靴在田垄上冻结,靴底的泥土化作战魂的锁链,每缠一圈,犁过的土地就渗出淡紫色的煞气,煞气中浮着昆仑战阵的残垣,压得刚冒芽的麦苗蔫头耷脑。
“犁铧咋锈成这样了?”老刘刚扛着犁准备去翻地,手刚触到犁柄,就被锈迹粘住,掌心瞬间泛起青痕,痕里渗出的不是血,是极细的冰碴,冰碴顺着手臂往上爬,冻得他直打寒颤。他低头看向犁尖,原本锋利的犁刃竟卷了口,卷刃里嵌着半片骨渣,骨渣上的纹路与葬土带回的断剑严丝合缝,犁过的田垄里,刚播的谷种竟在煞气中干瘪发黑,壳裂处露出的不是嫩芽,是细小的战旗虚影。
阿木被田埂的异响惊醒时,村里已有七八户人家的犁铧生了黑锈,最严重的王老五家,锈迹竟顺着犁铧爬满了犁架,木架上的纹路被锈迹覆盖,化作战阵的沟壑,沟壑里流淌着暗褐色的煞气,像极了昆仑战阵的血河,吓得准备春耕的村民不敢靠近田地,生怕沾了煞气。
他攥着胸前的玉佩赶到老刘家田埂,玉佩的青光刚罩住犁铧,锈迹就发出刺耳的嘶鸣,犁尖的卷刃处突然亮起微光,微光中浮现出爷爷的身影——这犁铧是爷爷用昆仑“镇地铁”锻的,铁心藏着山涧灵脉的土精,当年用来耕作战阵旁的灵田,犁尖的纹路能将煞气转化为土地的肥力,三万年过去,成了青石村的“养田魂”。
“是归墟的田煞顺着犁铧的土精根须缠上来了。”李长生站在犁铧旁,青铜酒壶的光在锈迹上流转,壶中酒液映出犁尖深处的景象:玄渊的道袍残魂正站在归墟裂隙边,将战魂的怨寒注入地脉,煞气顺着土精根须缠上犁铧,锈迹里的战阵残图是用煞气凝的“破田符”,符转得越快,煞气钻得越深,最后会把田里的生机拖进归墟裂隙,让青石村的土地变成不毛之地。
话音未落,犁铧突然剧烈震颤,暗黑色的锈迹暴涨,化作锈链缠向田埂,田垄“咔嚓”裂开细纹,细纹里渗出淡紫色的煞气,煞气中浮着守灯人的旧锄虚影,锄刃被锈链缠住,每扯一下,田里的麦苗就蔫一分,老刘刚播的谷种在煞气中化作细小的战魂碎片,碎片上印着“归墟”二字。
“用新土裹犁,用阳血固尖!”阿木突然想起爷爷说的“犁铧喜新土,田煞怕活气”,他从田埂挖来块带着露水的新土,往犁铧上裹去,新土接触到锈迹,竟泛出淡淡的金光,金光与锈迹碰撞,“噼啪”作响,暗黑色的锈屑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的铁色,“新土沾着地脉气,能磨煞锈!”
王屠户扛着刚磨亮的杀猪刀赶来,见犁铧异象,干脆将指尖的阳血抹在犁尖上,血珠入铁,“滋啦”一声冒起白烟,锈链的增长瞬间停止,犁尖的卷刃竟缓缓舒展,“老子的血是活气,镇地铁认这个!”他边说边用刀背轻拍犁铧,刀风卷起的阳血像雨般落在田垄的细纹里,裂开的田埂竟自行合拢,麦苗的蔫态渐渐消退。
张大爷提着一篮刚从山涧采的灵草赶来,灵草带着湿润的泥土,他将灵草捆在犁架上,“这犁铧本就该沾草木气,哪能容煞锈撒野!”灵草的露水顺着犁架滴在犁铧上,锈迹遇到露水,竟化作细小的绿芽,绿芽扎根在田埂的土缝里,迅速生长,“山灵草接地气脉,能缠煞根!”绿芽缠绕的地方,犁铧的震颤渐渐平息,田垄的煞气在绿芽中化作淡雾,雾里飘出泥土的清香。
李长生举起青铜酒壶,壶中酒液化作一道金光,注入犁尖的纹路,“这犁铧的镇地铁里藏着守灯人的‘固田咒’,当年你爷爷锻犁时,以山涧灵泥为引,将咒文刻于犁刃——‘犁尖破煞,土脉生芽;田垄藏暖,归墟怕它’。玄渊只知用锈破田,却忘了犁铧记地脉暖,铁心认人间耕读。”他对着犁铧轻喝,“三万年前的养田灵,该醒了!这犁耕的是人间烟火,不是归墟寒煞!”
阿木握紧胸前的玉佩,将青光注入犁铧的铁架,他的识海里涌入爷爷的记忆:爷爷在昆仑战阵旁的灵田耕作,用的正是这犁铧,犁过之处,煞气消散,灵草丛生,守灯人用灵田的收成滋养战阵;玄渊的煞气袭来时,爷爷将半块“地脉玉”嵌进犁尖,玉光与咒文共鸣,犁铧翻土的声响化作“固田咒”,煞气被震得寸步难行——而老刘家的这张犁铧,正是当年嵌着玉片的那只。
“爷爷用犁铧养过田!”阿木的声音带着力量,玉佩的青光与犁铧的金光共振,犁铧突然发出“铮”的脆响,响声响彻田垄,暗黑色的锈链瞬间崩裂,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泥土,暗黑色的锈迹彻底消退,露出锃亮的铁犁,犁尖的“固田咒”纹路在金光中发亮,田埂的细纹里渗出清澈的泉水,泉水流过之处,干瘪的谷种重新饱满,蔫头耷脑的麦苗挺直了腰杆,泛出翠绿的生机。
玄渊的道袍残魂在最后一缕煞气中怒吼,虚影被暖光与绿光夹击,寸寸消散,只留下句怨毒的回响:“破不了田魂又如何?归墟开时,连土带根一起掀!”声音消散在犁铧翻土的轻响里,再无踪迹。
天刚亮时,老刘家的犁铧已恢复原状,犁尖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田埂的绿芽上挂着露珠,露珠里映出爷爷耕作的身影。老刘握着犁柄试着翻土,犁铧入土的瞬间,泥土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欢唱,翻出的土块里竟冒出细小的谷苗嫩芽,带着淡淡的清香。他笑着说:“还是咱村的犁铧实在,耕得出田,养得住魂。”
阿木站在田埂上,看着村民们陆续扛着犁铧下田,晨光中的犁尖泛着金光,与炊烟、露水、灵草香交织成网,网住了田地,也网住了那些被煞气侵扰的田魂。他突然明白“犁铧凝锈”的真意——土地从不怕煞,怕的是没有耕读的暖去滋养;犁铧从不怕锈,怕的是没有守灯人的念去唤醒。爷爷藏在犁铧里的不只是玉片,是“一犁一土,皆养生机”的传承,藏在年年岁岁的耕作、汗水、期盼里,让每寸土地都成了“煞来土挡,暖生田旺”的守护。
李长生收起青铜酒壶,壶中酒液映出归墟裂隙的虚影,玄渊的残魂正对着一片荒芜的土地冷笑,土地上的犁铧锈迹比青石村的更浓,煞气翻涌如潮,“他还在找能翻尽天下沃土的‘煞犁’。”李长生望着虚影,“但他忘了,青石村的犁铧早就证明:锈煞再厚,也磨不过耕读的暖;煞气再凶,也敌不过土地的生机——因为田的魂,从来都在犁铧的翻动里,在人间的烟火里,生生不息。”
晨雾散尽,田垄上响起犁铧翻土的“沙沙”声,混着村民的笑语、灵草的清香、露水的湿润,在晨光中蔓延。没人再提黑锈的凶险,只觉得这犁铧耕出的土地比往日更肥沃,连空气都带着股“耕得深、养得暖”的踏实劲儿,只等春播秋收,将守护的暖意,种进每一寸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