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碾过最后一道铁丝网时,马风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保温箱。箱底的冰袋早已化透,却仍带着一丝凉意,透过迷彩服熨帖在他汗湿的脊背上——那是二十瓶“生肌散”最后的温度,也是他跨越千里的底气。
眼前的景象让整个车队都屏住了呼吸。
bJ市的巨型难民营不像L区那样嵌在山谷里,而是以主城区的环形高架为骨架,向外拓出十里地的防御圈。三十米高的混凝土高墙连绵不绝,墙头架设着高压电网,每隔百米就有一座哨塔,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得笔直,钢盔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墙内的建筑群规整得像棋盘,蓝顶的板房排到天际,烟囱里升起的炊烟连成白茫茫的一片,隐约能听见广播里传来的作息指令,清晰得不像末世该有的秩序。
“停车接受检查!”岗哨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名穿着作训服的士兵走过来,手里的自动步枪枪口朝下,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卡车斗里的队员和保温箱。
马风宇跳下车,掏出陈鑫给他的木牌和赵勇写的介绍信:“我们是L区营地的,奉命护送药物到病毒研究所。”
士兵接过证件,用对讲机核实后,脸色缓和了些,朝身后挥了挥手。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更严密的防线——三道安检门,十余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守在旁边,手里拿着检测仪,显然是专门对接外来物资的。
“我是难民营物资协调处的周明。”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走过来,伸出手,指尖沾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赵勇队长的电报我们收到了,说你们带了抑制丧尸病毒的药物?”
马风宇掀开保温箱的盖子,二十瓶墨绿色的药液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标签上是刘药师手写的“生肌散(初代)”。“这是我们营地的刘药师研制的,能抑制丧尸咬伤早期感染。”他语速平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在L区,三十多名被咬伤的战士注射后,六小时内发烧,第二天伤口结痂,没有一人变异。”
周明的眼睛瞬间亮了,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瓶药液,对着光仔细看:“抑制早期感染?结痂?”他身后的白大褂们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有临床数据吗?成分是什么?用丧尸脑浆提炼过?”
“有记录。”小张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个笔记本,里面是林溪手绘的伤口愈合图,从红肿到结痂,每一天的变化都标得清清楚楚,“刘药师说,主要成分是断肠草提取物,加了青牧农场的冰蚕毒液,还有……还有经过处理的丧尸脑浆抑制剂。”
提到“丧尸脑浆”,白大褂们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后来才知道是病毒研究所的副所长张教授——接过笔记本,手指在结痂图上反复摩挲,突然抬头:“立刻送研究所!启用最高级别的生物安全柜,我亲自带队分析!”
周明也反应过来,对着对讲机急促地说:“通知研究所,L区送来的‘生肌散’已抵达,请求紧急分析通道!派车,要恒温转运车!”
不到十分钟,一辆印着“病毒研究所”字样的白色面包车开了过来。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二十瓶药液装进特制的转运箱,箱壁上的显示屏跳动着“4c”的字样。张教授跟着上车前,紧紧握住马风宇的手:“小伙子,你们L区做了件大事。如果这药真能稳定抑制早期感染,意味着我们在抗病毒药物研发上,可能少走五年弯路。”
马风宇的喉咙有些发紧,点了点头说不出话。他想起刘药师熬药时熏黑的眼圈,想起小郑发烧时林溪熬红的眼睛,想起陈鑫在指挥室里反复叮嘱“药不能坏”——这一切,在这一刻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安置好队员后,周明带着马风宇参观难民营。板房间的路上,穿着统一服装的人们来来往往,有的扛着工具去修缮工事,有的提着篮子去公共食堂,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嘴里唱着陌生的歌谣。广播里正播报着“今日清除西三环尸群三百只”的消息,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
“难民营有十万多人,光科研人员就有两千多。”周明指着远处一栋玻璃幕墙的建筑,“那就是病毒研究所,全国顶尖的病毒学、药理学专家都在里面,连院士都有三位。”他顿了顿,看向马风宇,“你们L区能在那么简陋的条件下研制出‘生肌散’,不容易。”
马风宇望着那栋玻璃建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想起L区的“生药所”只是三间瓦房,刘药师的实验设备是王天凯用铁皮敲的,可就是那样的条件,他们熬出了能救命的药。而这里有最先进的仪器,最顶尖的人才——或许,“生肌散”真的能在这里,变成真正的希望。
傍晚时分,张教授的消息传了过来。周明拿着一份打印好的初步分析报告,脸上难掩激动:“张教授说,‘生肌散’的成分虽然粗糙,但抑制病毒复制的效率高达78%!尤其是其中的断肠草提取物与冰蚕毒液的配比,是他们从未尝试过的方向,极具研究价值!”
他递给马风宇一张通行卡:“明天让你去研究所,张教授想详细了解你们的研发过程,还说……想邀请刘药师来bJ市,加入联合研究组。”
马风宇接过通行卡,卡片上的芯片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他走到难民营的高处,望着墙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远方的天际线还残留着城市的轮廓。千里跋涉的疲惫突然涌上来,他却不想睡——他终于把药送到了,送到了这个能让它发光的地方。
夜风里,广播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播放各营地的联络信息。当念到“L区营地,成功研制‘生肌散’,已送达研究所”时,马风宇听见身边有人低低地欢呼。他摸了摸怀里的保温箱,虽然空了,却仿佛还残留着药液的凉意。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L区和bJ市的联结,“生肌散”从粗糙到完善的路,还有那场尚未结束的末世之战,都才刚刚开始。但此刻,站在这片充满秩序与希望的土地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明天,他要去研究所,把刘药师的配方、林溪的临床记录、甚至王天凯敲的那些简陋仪器的样子,都一一告诉张教授。因为这药,从来不止属于L区,它属于每一个在末世里,还盼着黎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