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的认知,三人便不再小心翼翼。
或者说,是陈九斤,彻底放开手脚。
他们开始主动朝着阴魂鬼物的聚集地冲去。
有手持生锈勾魂索,列队而行的鬼差。
有怨气凝聚成薄纱,身姿摇曳的艳鬼。
甚至,他们还遇到了一头由上百个魂体缝合而成的巨大恶鬼。
每一次,都是周叙白吓得魂体明灭不定,陈小满剑意凝于身前,严阵以待。
但结果,毫无例外。
无论是何种鬼物,无论其外形多么可怖,在陈九斤面前,都撑不过一息。
他甚至懒得动手。
魂体之上,《归墟图》自行运转,大开大合,来者不拒。
吞噬!
吞噬一切!
陈九斤的神魂,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壮大。
他的魂体,从最初的半透明状态,变得越来越凝实,魂体表面甚至开始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宝光。
而他神魂深处那道血色咒印,在一次次精纯魂力的冲刷下,光芒愈发黯淡。
这一路行来,周叙白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从最开始的惊骇欲绝,到后来的目瞪口呆,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甚至在又一队阴兵被陈九斤化作的旋涡吞噬后,他还会煞有介事地上前,对着那片虚空评头论足。
“老九,这波不行,魂力驳杂,口感肯定差了点。”
“左边那个,你看它那颜色,黑里透着红,一看就是陈年老鬼,应该劲儿大。”
陈小满则始终默默跟在陈九斤身后,偶尔遇到强大的鬼,才会出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陈九斤神魂中的诅咒,正在被净化,她也终于开始安心。
黄泉路上,从此多了一个传说。
一个让所有鬼物,听到名字就会魂体不稳的传说。
在鬼界中,快速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新来了三个煞星!”
“哪个鬼不知道啊!我隔壁洞府的王老鬼,就是多看了一眼,现在坟头草都换了好几茬了!”
“别靠近!千万别靠近那三道魂影!尤其是那个一言不发,只会吃的男鬼!”
传说有三道魂影,联袂而行,一路扫荡,连一条野狗都不放过。
为首的那道魂影。
他从不动手。
只是从你身边……路过。
然后,你就没了。
不是魂飞魄,是字面意义上的没了,仿佛你这只鬼,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所过之处,万鬼寂灭,连阴气都变得纯净清新了起来,搞得很多老鬼都水土不服。
比他更可怕的,是那个长得人模狗样,嘴角带笑的男鬼。
他会主动跟你搭话,言语温和,还会给你塞一沓纸钱。
可一旦你放松警惕……
他就会一脸真诚地拍拍你的肩膀:“朋友,我看我兄弟好像饿了,你能否助他修行?”
然后,你就成了他兄弟的甜点。
最后一个,是个不说话的清冷女鬼。
她浑身都散发着“再看一眼就宰了你”的剑意。
有不信邪的鬼王,自诩实力强劲,想去捏一下她的魂体,试试手感。
结果,一道绿光闪过。
威震一方的鬼王,被瞬间切成了魂片,飘得漫天都是,场面极具美感。
然后,又被那个沉默的男鬼,隔空吸溜一下,全吃了。
于是,黄泉路上,所有鬼物都流传起了一本《鬼界生存指南》。
扉页上的第一条。
“若见沉默男、轻浮男、冰山女三人组,请立刻躺平,收敛气息,扮演一块路边的石头。”
“别跑,你跑不过归墟。”
“也别求饶,因为你可能会被切得更碎,方便入口。”
“祈祷他们……刚刚吃饱了。”
......
就这样,一路吃了过去。
他们终于抵达了桥头。
一座巨大的石桥,横跨在河水之上,仿佛撑起了这片鬼界的天与地,连接着被浓雾笼罩的对岸。
只是,这座桥,是断的。
它从最中央的位置,被齐齐斩断。
桥头,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
奈何。
“操……”
饶是周叙白,在看清那两个字后,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还真是这传说中的奈何桥……”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断桥,咧了咧嘴:“可惜,桥断了,婆婆也没了,想喝碗汤忘掉烦心事都没机会了。”
陈小满的魂体落在陈九斤身边,凝望着那道天堑般的断口,剑意在魂体深处微微震颤。
斩断此桥的力量,让她感到了心悸。
陈九斤的目光,却无比平静。
他能感觉到,血色咒印在这一路磅礴魂力的冲刷下,早已光芒黯淡,濒临溃散。
它再也翻不起波澜。
而自己的神魂,经过《归墟图》的转化与滋养,其强度与韧性,比刚进来时,强了何止十倍!
凝实如玉,宝光内敛。
现在的他,才算是真正有了与那老狗掰手腕的底气!
但他依然要去寻九幽离火。
此火能炼化血咒,或许,就能将那老狗烙印在月远体内的神魂彻底剥离炼化,让自己的魂魄归位。
他的视线越过断口,望向被浓雾笼罩的未知彼岸。九幽离火,就在对面。
“走吧。”
“走?这怎么走?”周叙白指着河水,“这魂体掉下去,大罗金仙也得被化成渣!”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哗啦”
一声水声响起。
一路沿河走来,这条河根本没有泛出波浪,无比平静,此时却有波澜。
三人目光一凝。
细看之下,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断桥的边缘。
那是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正握着一根漆黑的鱼竿,在黄泉中垂钓。
他的身影与这片世界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那一声水响,即便是神识扫过,也只会觉得那里空无一物。
三人心中同时一凛,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周叙白定了定神,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衣冠,飘上前一步,客气地拱了拱手:
“敢问前辈,此地可是黄泉河,奈何桥?”
那垂钓的蓑衣人,头也未抬。
一道声音,直接在三人的魂念之中响起。
“此河,名忘川。”
“不过,你们这些后来者,叫它黄泉,倒也贴切。”
周叙白心中剧震,这位,果然是远古时期的恐怖存在。
他姿态放得更低,愈发恭敬。
“我等欲往对岸,寻一物,还望前辈能指点迷津,如何才能过这断桥?”
蓑衣人缓缓收回了鱼竿。
三人这才看清,鱼线上,无钩,亦无饵。
“过桥……”
蓑衣人斗笠下的阴影里,仿佛有两道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一人一件宝物。”
“可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