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红色长杆,猛然从地图的最西端,划过了一道长长的弧线,最终点在了地图最东端的那片,代表着大唐本土的海岸线上!
“海军东来,神兵天降!”
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汇,让帐内所有,这些早已习惯了在黄沙与草原上作战的将领们都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情。
李承乾笑了。
他知道自己即将为这些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陆军将领们,推开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孤将立刻修书一封!以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停的速度送往长安!而后再转送岭南,广州!”
“孤早已在那里布下了一枚闲置已久的棋子——建安王李孝恭之子李崇义!”
“命令他立刻动用孤在南方所有可以动用的资源!以‘清剿南海海盗’的名义,收购船厂招募水手,组建我大唐有史以来的第一支……远洋舰队!”
“孤会亲自为他绘制出最精准的海图,与那‘神之气息’(季风)的规律图!命令他沿着海岸线一路向西!穿过海峡跨越风浪,最终抵达天竺的东海岸!”
这石破天惊的构想!
这跨越了数万里海疆的宏伟蓝图!
让帐内所有的将领都彻底陷入了一种近乎于石化的巨大震撼之中!
从……从广州派一支舰队去天竺?!
这这简直,比从陆地上翻越雪山还要来得更加的天方夜谭!
然而李承乾却没有给他们任何质疑与消化的时间。
他那充满了无上霸气的战略已经轰然砸下!
“最后陆海合围,关门打狗!”
他的长杆一端点在北天竺,一端点在东天竺的海岸线上,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又致命的钳形!
“诸位都想一想!”他的声音充满了一种棋手在看到最终杀招时的冰冷与快意!
“当大食帝国,得知他们的天竺财源地被我们从陆地上悍然入侵之时!会作何反应?!”
“他们必然会调集其在中亚的重兵集团越过群山,前来与我们在北天竺的平原上进行一场决定性的陆地决战!”
“而就在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于陆地战场,与我们厮杀得难解难分,甚至是陷入僵持之时……”
他的眼中爆发出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光芒!
“我们那支如同天外飞仙一般的远洋舰队,将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侧后方!”
“到那时!我们将彻底切断他们逃脱的所有可能!”
“孤要在这片富饶的异国土地上,为他们准备一场人类战争史上从未有过的盛大葬礼!”
“一场由我大唐主导的真正意义上的……”
“陆海大合围!!!”
这五个充满了铁与血,与无尽想象力的字眼,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帅帐之内所有大唐将领的脑海之中!
他们被这太过宏大也太过疯狂的战略构想震撼得是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他们的认知里,战争是骑兵的对冲,是步兵的结阵,是城池的攻伐。
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却将战争的棋盘从一块局限于西域的战术沙盘,瞬间扩大到了囊括了整个未知世界的战略地图!
他将原本看似毫不相干的陆军与海军(一个,他们甚至,都还未曾拥有的军种),山川与海洋,战争与经济,以一种神乎其技的方式完美地捏合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个只要每一步都能顺利实施,那便几乎无解的必杀之局!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
整个帅帐,被一阵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所彻底点燃!
“殿下……神人也!”
“哈哈哈!痛快!痛快!”程咬金更是一拍自己的大腿,兴奋得手舞足蹈,“俺老程打了一辈子的仗!还从未想过,这仗竟然还可以这么打!从海上去捅敌人的屁股!哈哈哈!这他娘的简直比从天上跳下去,还要刺激!”
怀疑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统帅那神明般智慧的绝对信服!与能够亲身参与到这场,足以名垂青史的伟大战争之中的无上荣幸!
李承乾看着帐内那早已被他彻底点燃的战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那条通往东方的道路。
军事的布局,已经完成。
而长安那场同样凶险的金融之战,也需要落下至关重要的一步了。
他走到书案前,亲自研墨铺纸,写下了两封截然不同的密信。
一封是给远在京师的尚书仆射戴胄。
信中他只是简单地告知了戴胄,“天竺攻略”一切顺利,西征大军将会在西域,进行为期数月的“长期驻训”。
让他不必担忧。同时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戴胄,以及所有东宫在京的官员,继续在表面上全力配合“兴唐格物商号”的一切“利好”举动,甚至可以动用东宫的储蓄去象征性地购买一部分“格物凭证”,以进一步麻痹敌人稳住长安的金融局面。
而另一封则写得更加的隐晦与简短。
它的收信人,是长安西市那家毫不起眼的“波斯珍宝行”的幕后主人——粟特商人康苏密。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时机未至,停止观望。金蝉脱壳,南下弄潮。”
这是一道让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会感到匪夷所思的指令!
太子殿下,竟然命令他在长安的“暗棋”,放弃在长安这个主战场上进行决战的机会。
反而要让他将手中那足以左右战局的庞大财富,秘密地“金蝉脱壳”转移出长安,去往那看似与战局毫不相干的南方港口?
他究竟想做什么?
只有李承乾自己,和他身边那早已,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李恪才明白。
这步棋是整个“陆海合围”大战略中,那最不为人知却又至关重要的……后手!
他要让康苏密,带着那笔来自于高昌的巨额财富去南方!
去不计成本地收购广州、泉州、明州等,所有南方大港的船厂与码头!
用最高的薪酬招募整个大唐,所有最优秀的造船工匠与远洋水手!
去为那支即将由李崇义在名义上组建的“远洋舰队”,打造一个最坚实,也最无可匹敌的……工业基础!
长安的金融泡沫,对于李承乾而言,早已不再是一个需要他去小心翼翼应对的“威胁”。
而变成了一个可以为他争取时间,并迷惑敌人的巨大“战略烟幕”!
他真正的战场,早已从那小小的长安城转移到了那更广阔的世界舞台之上!
当几名背负着将再次搅动天下风云的密信的信使消失在夜幕之中后。
李承乾缓缓地走出了帅帐。
他独自一人,登上了营地那最高大的哨楼。
月光如水,将他那身黑色的龙鳞甲,映照得如同覆盖了一层圣洁的银霜。
他眺望着远方。
目光穿过了那连绵不绝的美丽平原,看着这整片充满了财富与机遇的天竺大陆。
他的目光又越过了那广袤无垠的黄沙戈壁,仿佛看到了那座正在上演着最后疯狂的繁华帝都。
最终,他的目光投向了那更遥远的东南方。
在那片被这个时代的人视为“蛮荒”与“海怪乐园”的蔚蓝色海洋的尽头。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他要做的已经不仅仅是打赢一场“西征”或是赢得一场“储位之争”。
他要为这个还沉浸在辉煌的“陆权”旧梦之中的古老帝国,用一种最强硬也最不容置疑的方式,提前数百年狠狠地推开那扇通往无尽财富与未来的壮丽的海洋大门!
一个真正属于大唐的……“大航海时代”!
即将由他这位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在这片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崭新时空里亲手开启!
昆仑山的南麓,克什米尔河谷,在经历了数日的阴沉风雪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久违的晴天。
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片被雪山环抱的巨大谷地之上,将那茂密的原始森林,与那蜿蜒流淌的蔚蓝河水,都映照得,充满了勃勃生机。
空气中带着一种雪山融水特有的清冽与甘甜。
在这片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宁静景象之下,一股肃杀的暗流却正在悄然涌动。
在一处背靠着悬崖,地势隐蔽的巨大山谷之内,吴王李恪建立起了大唐“南亚勘探司”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前进基地。
此刻他正站在营地中央,那块临时开辟出来的巨大校场之上,检阅着他麾下那支堪称“万国牌”的奇特军队。
队伍的最前方,是他从安西带来的那五百名,着大唐制式皮甲,手持火铳的精锐斥候。
他们是这支军队的绝对核心与骨干,眼神如同雪原上的孤狼,冷酷而又坚定。
紧随其后的,是天竺王子阿罗那顺,在这半个月里,好不容易才收拢起来的近千名旧部残兵。
这些人虽然士气低落,装备也参差不齐,但他们的眼中却燃烧着国破家亡的复仇火焰。
而在队伍的最后方,则是数百名刚刚从附近几个亲唐的高山部落中招募而来的山地猎手。
他们身手矫健熟悉山林,虽然对所谓的“军纪”还一无所知,但他们却是这片复杂山地中,最好的向导与尖兵。
李恪看着眼前这支成分复杂,语言不通甚至连信仰都各不相同的“联军”,眉头不由得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知道太子大哥交给他的任务,是要将这股力量整合起来为后续的主力大军,打开南下的通道。
但是这谈何容易?
单单是让这些人能够听懂彼此的命令便已经耗费了随军翻译们所有的心力。更遑论要让他们形成真正的战斗力了。
“殿下。”阿罗那顺王子,走到李恪的身旁,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虑,“斥候来报,那支篡夺了我王位的叛军在得知我们,逃入雪山之后。已经派遣了一支由大食佣兵,担任骨干的五千人部队前来‘剿匪’。”
“他们的先头部队,最多三日之内便会抵达这片河谷的入口。”
五千人!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属于王子一方的旧部将领都脸色大变!
他们这支东拼西凑,还不到两千人的“乌合之众”,如何去对抗那五千名由凶悍的大食佣兵,所统率的精锐部队?
“殿下,我们……我们,还是先退回雪山,暂避锋芒吧?”一名王子麾下的老将声音颤抖地建议道。
“退?”
李恪闻言,冷笑一声。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早已被敌人吓破了胆的“盟友”。
他知道,如果这一战他选择了退缩。那么他和整个大唐,在这些天竺人心中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神兵天降”的威信,将会荡然无存!
需要一场胜利!
一场酣畅淋漓的,足以将所有质疑与恐惧都彻底碾碎的……立威之战!
他要用这一战,来告诉这些摇摆不定的天竺人。
谁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值得他们追随与信仰的真正力量!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指着河谷入口处两山夹峙地势险要的狭窄隘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我们不退。”
“我们就在这里,这个名为‘达坂’的隘口设下埋伏!”
“本王要用五百名大唐锐士,正面击溃他们五千人的大军!”
此言一出,整个营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了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五百,对五千?!
十倍的兵力差距!
而且还是正面迎敌?!
这……这位大唐的王爷,是疯了吗?!
就连阿罗那顺王子都忍不住开口劝道:“尊敬的殿下您的勇气令我敬佩。但那些大食佣兵,极其凶悍,并非之前那些追杀我的乌合之众可比……您,是否,再……”
“不必再说了。”
李恪冷冷地打断了他。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来自于更高等文明的绝对自信!
“本王知道你们不信。”
“所以,本王才要让你们亲眼看一看!”
“看一看在我大唐的‘格物’之道面前。你们眼中那所谓的‘精锐’究竟是何等的……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