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帮助了晚娘,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成功地拆掉了缝住晚娘嘴巴的线。晚娘被缝嘴做了一千年的闭环哑巴鬼,如今终于重获自由。
然而,丫丫并没有时间去感受这份喜悦。她赤着脚,急匆匆地踏在血色荒原上。脚下的泥土黏腻湿润,仿佛是被鲜血浸透了一般,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唧”声。
丫丫不知道自己已经逃离酆都城多久了,这片区域似乎没有日月更替,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头顶上,永恒不变的暗红色天光笼罩着一切,宛如一块永远擦不干净的血色玻璃,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
“这是哪里?”
丫丫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微弱。
她缓缓地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处还隐隐残留着超度那些酆都城亡魂时所散发出的淡淡金光。这道金光宛如神秘的符文,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自从在守门人给予的那张黄符上,莫名其妙地获得了超度亡魂的能力之后,她便感觉到自己与这阴间地府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奇妙联系。然而,这种联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她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法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突然间,一阵阴冷的风呼啸而过,带来了腐朽和铁锈的气息。这股阴风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冰冷而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丫丫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试图抵御这股寒意的侵袭。然而,那股阴风却如影随形,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直抵灵魂深处。
她身上那件原本洁白如雪的衣裳,此刻已不再纯净,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泥点,这些泥点犹如被诅咒的印记,深深地沾染在衣服上,仿佛永远无法洗净。远远望去,那些泥点就像是无数细小的血手印,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件衣服,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这些泥点似乎有着某种诡异的魔力,它们不仅让衣服变得污秽不堪,更像是从地府中渗出的邪恶气息,缠绕在她的身上,诉说着她与这个黑暗世界的纠葛。
“我们好饿啊,好饿好饿……”
突然间,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如同幽灵的低语,让人毛骨悚然。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丫丫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四周的黑暗。然而,除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她什么也没有看到。那阵呻吟声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幽灵,在她耳边萦绕不去,却又让她无法找到其源头。
那声音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如同无数蚊蝇在耳边嗡嗡作响。这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咆哮,又像是无数冤魂在痛苦地呻吟,让人毛骨悚然。
\"饿啊...给我们吃的...\"
地面开始蠕动,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形从血泥中缓缓升起。他们有着凹陷的面颊和突出的眼球,腹部却异常鼓胀,像是一群饿死鬼。他们的手指细长如爪,在空中徒劳地抓挠着。
丫丫后退几步,背脊发凉。这些鬼魂与酆都城的亡魂不同,他们眼中没有疯狂,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渴望。
“你们……?”
丫丫鼓起勇气问道。
最前面的一个女鬼缓缓抬头,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我们是血影族的人,生前贪得无厌,死后被罚永远饥饿,要做饿死鬼。”
她的声音如同风吹过破洞,“你有吃的吗?可不可以给我们点吃的,太饿了。”
丫丫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摇了摇头:“我很想帮你们,可是,我也没有能吃的给你们。”
“骗人!”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鬼突然尖叫起来,“你身上有活人的气息!让我们咬一口,就一口!”
鬼魂们突然骚动起来,慢慢向丫丫逼近。
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绿光,如同饿狼。
丫丫心跳如鼓,但她没有逃跑。
在酆都城的经历让她明白,这些亡魂需要的不是恐惧,而是理解。
“等等!”她举起双手,掌心朝上,“我虽然不能给你们食物,但也许能帮你们解脱这饥饿的惩罚。”
鬼魂们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解脱?”
女鬼歪着头。
“什么意思?”
丫丫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在酆都城时那种奇妙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感受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渐渐地,她的掌心开始泛起柔和的金光。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女鬼瞪大了眼睛,颤抖着伸出手,触碰那光芒。
突然间,一道耀眼的金光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从某个地方喷涌而出。这道金光宛如水波一样,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扩散开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它的光辉之中。
这道金光径直朝着女鬼席卷而去,瞬间将她紧紧地包裹在其中。女鬼原本扭曲的面容在接触到金光的一刹那,痛苦的表情竟然渐渐舒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和释然。
\"原来,我们所渴望的并不是食物啊……\"女鬼的声音在金光中回荡,原本沙哑低沉的嗓音此刻变得异常清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的目光也变得异样起来,透露出一种深深的领悟和超脱。
随着金光愈发炽烈,女鬼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最终完全透明。然而,在她彻底消失之前,她却对着丫丫露出了一个充满感激的微笑。这个微笑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柔和。
紧接着,女鬼的身体像是被分解成了无数微小的光点,这些光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闪耀着微弱但却璀璨的光芒。它们缓缓地飘散开来,融入了那片血色荒原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是在将女鬼最后的一丝气息也散播到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其他鬼魂们目睹这一幕,都不禁发出一声声惊叹。有的鬼魂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有的则是流露出对女鬼的羡慕和向往。还有一些鬼魂开始发出恳求的声音,似乎希望那道神秘的金光也能降临到它们身上,给予它们同样的解脱。。
“请超度我们吧!”
“我们受够了这永恒的饥饿!”
“求求你,小姑娘!”
……
金黄还在不断升腾,呈螺旋状盘亘在那些鬼的头顶。丫丫感到一阵疲惫,但看到这些灵魂渴望解脱的眼神,她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
她将双手举过头顶,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笼罩了所有血影族的亡魂。
超度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消耗精力。
丫丫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个破碎的记忆片段,贪婪的商人囤积粮食看着穷人饿死。暴食者在大饥荒中独占食物。吝啬鬼宁愿让粮食腐烂也不愿施舍……
这些灵魂的罪孽在金光中被洗涤,而他们的痛苦也如潮水般涌入丫丫的心头。
“啊!”丫丫忍不住跪倒在地,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
金光开始变得不稳定,忽明忽暗。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时,一个奇怪的发现让她精神一振,在这些灵魂的记忆深处,都有一片相同的景象:一片黑色的海洋,岸边开满血红色的花朵。更令她震惊的是,在那花丛中,站着一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子!
“那又是谁?”丫丫喃喃自语。
最后一个血影族灵魂被超度后,荒原突然安静下来。
丫丫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生长,像是那些被超度的灵魂留给了她一部分力量。
“归墟……彼岸花……”
这些词汇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却不知从何而来。
正当丫丫试图理清思绪时,远处传来了水声。
奇怪?在这干涸的血色荒原上,竟然有水流的声音?
她挣扎着站起来,循声走去。
穿过一片低矮的,形如枯骨的黑树林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一条宽阔的黑色河流无声地流淌着,河面上漂浮着幽幽蓝火。
而在岸边,停泊着一艘白骨制成的小船。
船上站着一个身披蓑衣的老者,他的脸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下,只能看见一缕灰白的胡须。
\"上船吧,丫头。\"老者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我等你多时了。\"
丫丫警惕地后退半步:\"你是谁?\"
老者轻笑一声,抬起枯枝般的手指了指天空:\"看。\"
丫丫抬头,惊愕地发现那些被她超度的灵魂化作的光点并没有消散,而是在空中组成了一条光之路,直指这艘骨船。
\"你超度了他们,这是你的功德。\"老者说道,\"而我的任务,就是载有功德者渡河。\"
\"渡到哪里去?\"
\"到你该去的地方。\"老者神秘地回答,\"有人托我在此等你。\"
丫丫心跳加速:\"谁托你等我?\"
老者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上船与否,你自己决定。但我要告诉你,留在此地,很快就会有更可怕的东西找上你。酆都城的追兵,可不会轻易放过逃犯。\"
想到那些青面獠牙的鬼差,丫丫打了个寒颤。她犹豫片刻,还是迈步走向骨船。当她的脚踏上船板的瞬间,整条船轻微晃动了一下,发出骨骼碰撞的清脆声响。
老者撑起一根白骨长篙,轻轻一点岸边,船便无声地滑向河心。黑色的河水粘稠如油,偶尔泛起的水花中,似乎有苍白的面孔一闪而过。
\"这河叫什么?\"丫丫小声问道,生怕惊动水下的什么东西。
\"黄泉的一支,没有名字。\"老者回答,\"过了这条河,就是地府更深处的领域了。十八层地狱,就在那个方向。\"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暗红色山脉。
丫丫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我们要去地狱吗?\"
老者发出低沉的笑声:\"不,我们去的地方,比地狱更神秘。坐稳了,前面是旋涡区。\"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黑色的河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漩涡中心伸出,试图抓住船沿。老者的蓑衣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但他撑篙的手稳如磐石。
\"别看水里!\"他厉声喝道。
但警告来得太迟。丫丫已经与漩涡中的一对眼睛对上了视线——那是一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水下的面孔模糊不清,但那眼睛的形状、颜色,甚至眼神中的迷茫,都像是从镜中看到的自己。
\"那是...我?\"丫丫惊恐万分,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几乎要跌入水中。
老者迅速用篙杆拦在她身前:\"那是你的倒影,也不是你的倒影。黄泉之水能照出灵魂的本相,但也会迷惑心智。别看!\"
船艰难地穿过漩涡区后,水面恢复了平静。丫丫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她刚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水中的倒影会有自己的眼睛却不像自己的脸?
\"莫老...\"丫丫突然开口,不知为何,她确信这就是老者的名字。
撑篙的手微微一顿:\"你怎知我的名字?\"
\"我,我不知道。\"丫丫困惑地摇头,\"就是突然觉得该这么叫你。\"
莫老沉默良久,才缓缓道:\"看来,你开始觉醒了。也好,省得我多费口舌解释。\"
\"觉醒?什么意思?\"丫丫急切地追问,\"还有,刚才在水里我看到了……\"
\"到了对岸,你自然会明白一部分。\"莫老打断她,\"现在,休息吧。路还长着呢。\"
丫丫还想再问,却发现莫老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席卷了她,眼皮沉重如铅。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莫老低声说:
\"彼岸花开时,故人当归...\"
骨船无声地滑过黑水,向着未知的彼岸驶去。而在船尾的水面上,一朵血红色的花苞悄然浮出,又迅速被河水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