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这一震虽然轻微,但却足以将丫丫从混沌的睡意中惊醒。她像触电般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茫然地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古船已经靠岸了。
黑色的河水依旧拍打着灰白的骨制船身,发出空洞的声响,仿佛是来自幽冥地府的召唤。丫丫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紧张地盯着那片黑暗的水面,仿佛能看到隐藏在其中的恶鬼和怨灵。
\"到了。\"莫老的声音从船头传来,依旧沙哑如旧,仿佛被岁月侵蚀过一般。
丫丫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缓缓站起身来。然而,当她试图迈出第一步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棉花一样软,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莫老见状,连忙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扶住了她。丫丫只觉得那只手冰凉得如同死人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
\"小心些,第一次渡黄泉的人都会这样。\"莫老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
丫丫满怀感激地看了莫老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站稳脚跟。她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驱散那股如影随形、怎么也赶不走的困倦感,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当丫丫终于能够像平常一样正常行走时,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投向了岸边。然而,就在她的视线触及到岸边的那一刻,她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只见在那灰蒙蒙的天色下,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血红色花海如同一大片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肆意地蔓延开来。这片花海鲜艳而诡异,每一朵花都像是由凝固的鲜血所构成,那鲜艳欲滴的红色仿佛要从花瓣中滴落出来一般,然而与此同时,它们却又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花竟然没有一片叶子,只有那光秃秃的花茎托着那刺目的红色花朵,显得格外诡异和突兀。
\"这是……\"丫丫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彼岸花。\"莫老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面无表情地松开了丫丫的手,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起船上的东西来,\"这是一种只生长在阴阳交界处的花,它们只能够在冥界的土壤里存活。\"
丫丫小心翼翼地踏上岸,松软的泥土在她脚下微微下陷。奇怪的是,那些花似乎对她的到来有所感应,纷纷朝她的方向倾斜,仿佛在行礼。
\"它们在动!\"丫丫惊讶地后退一步。
莫老头也不抬:\"它们认得你的气息。\"
\"什么意思?\"丫丫转向老人,\"莫老,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什么觉醒、什么认得我的气息...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莫老终于听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身子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丫丫读不懂的情绪。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丫丫困惑地摇头,\"我只记得我在河边散步,然后...然后就在这里了。\"
莫老深深地叹息一声,他那饱经沧桑的手指缓缓地抬起,指向了花海的深处。丫丫的目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在那一片绚烂的花海之中,有一朵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朵花比其他的花朵都要大上许多,它的颜色也更为深沉,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丫丫定睛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朵彼岸花,它的花瓣异常饱满,红色的花瓣上还泛着金色的纹路,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招手示意。
“去碰碰它吧。”莫老的声音在丫丫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期许,“也许它能帮助你想起一些遗忘的事情。”
丫丫的心中有些犹豫,毕竟这朵花看起来如此与众不同,让人不禁心生敬畏。然而,内心的好奇心却如同燎原之火一般,逐渐占据了上风。终于,她鼓起勇气,迈开脚步,朝着那朵奇异的花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丫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随着与那朵花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胸口开始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蠢蠢欲动,想要冲破束缚,破茧而出。
当她的指尖距离花瓣仅有咫尺之遥时,突然间,一阵刺骨的寒风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咆哮着席卷而来。这阵寒风异常猛烈,吹得整个花海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要被连根拔起一般。
然而,就在这狂风肆虐的时刻,那朵特别的彼岸花却宛如定海神针一般,稳稳地矗立在原地,丝毫不受影响。不仅如此,它在风中反而绽放得更加艳丽,那金色的纹路在红色的花瓣上若隐若现,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别怕。\"莫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它不会伤害你。\"
丫丫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手指轻轻放在了花瓣上。
刹那间,世界天旋地转。
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古老的城池、穿着奇异服饰的人群、一场盛大的婚礼、一个与她长相相同的女子在月下哭泣...最后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丫丫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她的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看到了什么?\"莫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旁。
丫丫颤抖着抬起脸:\"一个...一个女人。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但是穿着古代的衣服。有人在追杀她...她好痛苦...\"说到这里,丫丫突然捂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真实的绞痛,\"为什么我会感觉到她的痛苦?\"
莫老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她身边蹲下,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因为那是你的前世。\"
\"前世?\"丫丫瞪大眼睛,\"这不可能...\"
\"你叫孟七,\"莫老继续说,目光望向远方,仿佛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是孟婆最小的女儿。三百年前,你爱上了一个凡人,触犯了天条。冥王震怒,下令将你处死,并将你的灵魂打散投入轮回。\"
丫丫感到一阵眩晕,那些画面再次在脑海中闪回。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那个叫孟七的女子被绑在刑台上,泪水模糊了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台下站满了冷漠的鬼差,而高台上,一个笼罩在黑雾中的身影正举起手...
\"不...\"丫丫抱住头,那些记忆带来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
\"黄泉水照出的,是你灵魂的本相。\"莫老的声音继续传来,\"你看到的倒影之所以有你的眼睛却不是你的脸,是因为那是你前世与今生的重叠。你的灵魂正在苏醒。\"
丫丫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是你来告诉我这些?\"
莫老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因为当年行刑的人...就是我。\"
这个回答如同一道闪电劈在丫丫心头。她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个老人,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不是因为外力,而是因为内心深处某种奇怪的感应。她应该害怕,应该愤怒,但奇怪的是,这两种情绪都没有出现。
\"你...杀了我?\"她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莫老摇摇头:\"我奉命行事,但我在最后一刻做了手脚。你的灵魂没有被完全打散,而是被我偷偷保留了一部分。\"他指了指那朵特别的彼岸花,\"三百年来,我一直在收集你散落的灵魂碎片,将它们保存在这朵花里。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什么时机?\"
\"让你重获完整灵魂的时机。\"莫老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冥界最近发生了变故,冥王的统治出现了裂痕。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找回所有记忆,恢复全部力量,然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耳朵微微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丫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一团黑云,正以不正常的速度向这边移动。
\"他们发现你了。\"莫老的声音骤然紧张起来,\"比预计的还要快。\"
\"谁?\"丫丫惊慌地问。
\"冥界的追兵。\"莫老一把拉起她,\"没时间解释了。听着,丫丫,或者说孟七,你必须在三日内找回所有记忆碎片,否则你将永远迷失在轮回中,再也无法转世。\"
黑云越来越近,丫丫现在能看清那是由无数黑色飞鸟组成的乌云,每只鸟的眼睛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我要怎么做?\"她急切地问。
\"彼岸花会指引你。\"莫老从怀中掏出一块漆黑的玉佩塞进她手里,\"拿着这个,它能保护你暂时不被发现。去找其他的记忆之花,每一朵都会带你回到过去的一个片段。当你收集齐所有碎片...\"
一声刺耳的鸟鸣打断了他的话。最前面的几只黑鸟已经飞到了他们头顶,开始盘旋俯冲。
\"跑!\"莫老猛地推了丫丫一把,\"沿着花海向西,不要回头!\"
丫丫踉跄了几步,本能地想要转身帮助莫老,却看到老人从袖中抽出一把闪着青光的短刀,迎向那些俯冲下来的黑鸟。第一只鸟在接触到刀光的瞬间化为黑烟,但更多的鸟正从云中涌出。
\"我不能丢下你!\"丫丫喊道。
莫老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太多丫丫看不懂的情绪:\"三百年前我没能救你,这次绝不会再失败。快走!记住,三日之内!\"
一只体型特别巨大的黑鸟突然突破莫老的防线,直扑丫丫而来。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玉佩。一道黑光从玉佩中射出,击中那只鸟,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空中炸成一团火焰。
\"跑啊!\"莫老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丫丫终于转身向花海深处奔去。身后传来打斗声、鸟鸣声,还有莫老念诵咒语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奔跑,直到肺里火烧一般疼痛。
不知跑了多久,周围的彼岸花越来越密,几乎到了齐腰的高度。丫丫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花丛中,大口喘着气。当她确认暂时安全后,才敢回头望去——来路已经被茂密的花海淹没,天空中的黑云也看不见了,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四野。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发现它正在微微发热,表面浮现出几个古老的文字。虽然不认识,但丫丫莫名地知道它们的意思:
\"魂归处,即故乡。\"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朵彼岸花所吸引。这朵花在众多彼岸花中显得格外突出,它比周围的花朵都要大上许多,花瓣上还覆盖着一层银色的纹路,犹如夜空中的繁星般闪耀。
与之前那朵彼岸花不同的是,这朵花的花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光,仿佛是一颗被隐藏起来的明珠,散发着微弱但却引人注目的光芒。
丫丫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股熟悉的花香,她的身体虽然疲惫不堪,但内心却被这朵花所散发的神秘气息所吸引。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朝着那朵彼岸花爬去。
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作对,但丫丫并没有放弃。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触摸那朵神秘的彼岸花,看看花心处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终于,她来到了花前,距离那朵彼岸花只有咫尺之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破坏这朵美丽而脆弱的花朵。
当指尖触碰到花瓣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丫丫的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漩涡,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着。
然而,这一次的眩晕并没有让她感到恐惧,反而让她充满了期待。因为她知道,在这眩晕的背后,等待她的将会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一个可能隐藏着她身世之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