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大千,你真是太厉害了!”
徐铁树一拍大腿,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还是你脑子活泛,想得周到啊!”
说着,他的脸上又挂上了后怕和担忧。
“你说的太对了,刚才我就寻思呢,这幸亏是在咱村附近出了毛病。”
“我要是真拉着货跑到几十里外的李家村、王家庄,那可就抓瞎了。”
“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坐在路边哭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是个大隐患。
万一下次坏的不是喷油器,是个别的啥零件,那咋办?
总不能每次都指望陈大千跟神仙一样从天而降吧?
想到这,徐铁树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到陈大千跟前。
“那个……大千啊……”
“你看……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他生怕陈大千不答应,连忙从口袋里掏摸起来。
摸了半天,掏出几张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毛票。
数了数,凑了五块钱出来,一脸诚恳地递过去。
“我也交五块钱学费!”
“不,我给你十块!那五块先赊账!”
“只要你能把这本事教给我,让我以后出门心里能有个底,花多少钱都值!”
陈大千看着他手里的钱,心里又是一阵好笑。
这二哥,还真是个实诚人。
不过,他的提议倒是提醒了陈大千。
自己未来的计划可是一个庞大的运输车队,光靠自己一个人懂技术怎么行?
万一将来车多了,天南海北地跑。
今天这张三的车在省城坏了,明天李四的车在邻县趴窝了。
自己难不成还学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翻过去修理?
不现实。
必须得培养出自己的技术骨干!
而眼前这个认真、踏实、又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二哥徐铁树。
不就是现成的最佳人选吗?
想到这里,陈大千心中有了计较。
他伸手把徐铁树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脸上露出几分佯装的不悦。
“二哥,你这是干啥?打我脸是不是?”
“咱俩谁跟谁啊?你是我二哥,我是你妹夫,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还谈什么钱不钱的?那也太伤感情了!”
徐铁树愣住了,呐呐道:
“可是……这手艺……”
“什么手艺不手艺的。”
陈大千摆了摆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教你,肯定没问题。”
“等晚上有空,我把这拖拉机的里里外外,哪个零件是干啥的,容易出啥毛病。”
“还有出了毛病该怎么修,都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你听。”
“但是,钱我一分都不能要。”
他看着徐铁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啥要求?你说!”
徐铁树立刻挺直了腰板。
“你得用心学,好好学,把这本事真正学到自己脑子里去。”
陈大千的目光深远,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蓝图。
“以后,咱们的拖拉机肯定不止这一台,会越来越多,组成一个车队。”
“到时候,你就是咱们车队的技术总管!”
“你不但要自己会修,还得帮我带徒弟。”
“让咱们每一个开车的司机,都懂点基本维修,出门在外不抓瞎。”
“二哥,我这是把咱家未来的一个重要摊子,交到你手上了。”
“你得帮我把这个家撑起来,帮我赚钱。”
“让咱们爹妈、让惠芸、让孩子们,都过上好日子!”
“这可比你给我五块钱、十块钱重要多了!”
这番话,如同一道霹雳惊雷,在徐铁树的心里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懵了。
技术总管?
撑起家?
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他从没想过,陈大千会对他如此信任,寄予如此厚望。
之前陈大千让他开拖拉机,他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觉得是天上掉馅饼。
现在,陈大千不光要教他安身立命的本事,还要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一时间,徐铁树的眼眶有点发热,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感动于妹夫的信任和器重,惭愧于自己之前还对他有过那么多怀疑。
他觉得自己承了陈大千太多的人情。
多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大千……我……我……”
徐铁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绝不给你丢人!”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陈大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这略显煽情的气氛给打断了。
“以后好好干活,比啥都强。”
“对了二哥,你一会儿送货,去哪儿?”
被陈大千这么一问,徐铁树才从那股巨大的激动和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擦了擦有些发热的眼角,憨厚地笑了笑,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哦,对,要去一趟十里外的兴华村。”
徐铁树指着车斗说道:
“车上是棉花,村里有户人家要嫁闺女,那不得准备新的床褥和衣服吗?”
“所以我就拉了一车棉花给他们送过去。”
“嚯,送嫁妆啊?”
陈大千一听,顿时乐了。
上下打量着徐铁树,眼神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我说二哥,你现在可是咱们公社的红人了。”
“你想想,有正式工作,开着崭新的拖拉机,突突突地一响,多威风!”
“这条件,在十里八村那可都是顶呱呱的,绝对是丈母娘眼里的金龟婿啊。”
“怎么样?有没有哪个村的姑娘看上你了?”
陈大千的这番打趣,让刚刚才恢复正常的徐铁树,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红得像猴屁股,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躲闪,嘴里结结巴巴地辩解。
“大千……你……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我这算啥条件啊,就是个开车的,浑身一股子柴油味儿。”
“哪有姑娘能看上我……”
他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没什么自信。
“再说了,我现在就想着好好开车,多挣点钱。”
“到时候把家里的老房子修一修,置办点像样的家具。”
“哪敢耽误人家好姑娘啊。”
看着徐铁树这副纯情老实人的模样,陈大千心里直乐。
这二哥,真是个实在人。
不过,他说的话也提醒了陈大千。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结婚可是头等大事。
彩礼、三转一响,像啥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哪一样不得花钱。
徐铁树有这个想法,说明他是个有责任心、有长远打算的人。
“不对啊,二哥。”
陈大千话锋一转,变得认真起来。
“你这想法可就不对了。”
“什么叫耽误人家姑娘?你这条件怎么就不行了?”
他伸出手指头,开始给徐铁树一笔一笔地算账。
“第一,你有稳定工作,每个月跑货,不说多,也有四五十的钱拿。”
“这就比村里那些刨土疙瘩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二,你开的是拖拉机,这是技术工种!”
“以后我还要教你修车,你就是技术人才!”
“这年头,什么最值钱?技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人品也还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