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会疯狂地攀咬最初提出这个‘八十万两’预算的寿康侯,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他身上!”
“届时,朕便可‘顺应民意’,将这些国之蛀虫,连根拔起!抄没他们的家产,正好填补朕这二十万两的‘亏空’,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何岁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已然听得心神摇曳、俏脸发白的宁白露,用一种近乎蛊惑的语气,轻声问道。
“梓潼,你告诉朕。”
“这笔买卖,划算吗?”
宁白露有些陶醉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她看着他眼中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邃漩涡,看着他嘴角那抹运筹帷幄、视天下群臣如掌中玩物的笑容,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发的快。
是了,她爱死了这个男人这个样子。
杀人不见血,诛心于无形!
一环套一环,一计连一计,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最终自己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名利双收!
她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崇拜与颤抖。
“划算。”
“臣妾……这就去办!”
……
寿康侯府,金迷纸醉。
满堂的琼筵高张,酒气混合着昂贵的龙涎香,熏得人骨头都轻了三分。
灯火辉煌如昼,将主位上寿康侯李成那张因极度得意而泛着油光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他慢条斯理地晃动着手中那只西域进贡的琉璃盏,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漾开一圈圈涟漪,恰如他此刻舒畅到了极点的心情。
周遭,满是勋贵集团的阿谀奉承,一声高过一声,谄媚得令人作呕。
“侯爷此计,真乃神来之笔!以‘孝道’这柄无形之刃,直刺那黄口小儿的私库,此乃阳谋,看他如何抵挡!”
“八十万两,仅仅是修缮一座宫殿!哈哈哈,这泼天的富贵,自我大玥开国以来,可曾有过?”
一名官员压低了声音,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贪婪,凑到近前,唾沫横飞。
“届时,采买是咱们的人,营造是咱们的人,监工还是咱们的人!”
“那白花花的银子,从内帑到咱们的府库,不过是左手倒右手!”
“能有二十万两真正落到实处,都算那小子祖坟上冒了三丈高的青烟!”
“哈哈哈!”
满堂爆发出污浊的哄笑,空气里弥漫着对至高皇权赤裸裸的蔑视与瓜分前的狂欢。
李成志得意满地呷了一口美酒,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哼鸣。
他仿佛已经看见,无数银两正汇聚成一条浩荡的洪流,浩浩荡荡地涌入他李家的府库。
至于国库是否空虚?
至于北境戍边的将士是否还穿着单衣忍受风雪?
与他何干?
天子的私房钱,不就是为他们这些“国之柱石”准备的么?
【等着吧,小崽子。】
【明日朝会,老爷我倒要看看你那张病怏怏的脸上,是如何的青白交加,又是如何的憋屈无奈!】
李成心中快意地盘算着,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
就在这满室欢腾的顶点,府邸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一张脸扭曲得如同在白日里见了厉鬼。
“侯……侯爷!宫里……宫里来人了!”
他这一声嘶喊,让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了刹那。
李成眉头一皱,颇为不悦地将价值千金的琉璃盏重重往桌上一顿,端足了架子,傲然道:
“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想必是陛下想通了,派人来与本侯商议修缮的细节。让他进来回话便是,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管家狠狠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哭腔。
“不……不是来咱们府上的!”
“是东厂提督王顺安,亲自带着仪仗,去了……去了户部右侍郎,钱嵩的府上!”
“什么?!”
李成霍然起身,动作之大,直接带翻了桌上的酒盏,佳酿洒了一地。
一股冰冷刺骨的不祥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
“去钱嵩那等墙头草的府上,所为何事?”
管家颤声道:“传……传陛下口谕,并皇后娘娘懿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陛下……准了重修慈宁宫一事!言及此乃人子本分,理当为天下表率,以彰孝道!”
此言一出,短暂的死寂之后,堂内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比刚才更加热烈!
“成了!侯爷当真神机妙算!”
“我就说,在孝道大义面前,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岂敢不从!”
李成也长舒一口气,那股不祥的预感被这巨大的喜讯冲散,心头大石轰然落地,脸上重新挂起胜券在握的笑容。
然而,那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就被管家下一句话,彻底冻结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