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李萍儿黑着一张脸。
气呼呼的说:“主子,皇上果然去了贵妃那。”
“您打了贵妃,虽然当时没用力,可身上终究有点伤。”
“要是贵妃说您点什么,那可如何是好?”
瞧着李萍儿的样子,婉棠拨弄蜡烛灯芯,让房间更加明亮一些。
“主子,奴才实在不明白,您协理后宫,若是仗着皇后……”
婉棠一个冰冷眼神看过去,小顺子赶紧住口。
婉棠这才缓缓说:“本宫这样做,自是为了更好管理后宫。”
【哎哟我去,这就是男人。】
【恶心,一口汤下肚,旧情复燃,我真不喜欢渣龙了。】
【也不全是吧,渣龙如此动情和冲动,除了重新在许洛妍身上瞧见柔弱之外,还是因为药效吧!】
【所以还是说姜还是老的辣,这王静仪,就是有办法。】
婉棠从不敢奢望,皇帝会是自己一个人的。
曾经有想过,左右留在这方寸之间,不如也将真心托付给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
可如今,婉棠悲哀的发现,她想要的,只有变强。
拥有能够保护一切的能力。
婉棠瞧了一眼外面又开始飞扬的雪,说了句:“今夜,本宫开个小会吧!”
各局管事被召集到惜棠院时,天已擦黑。
雪粒子簌簌地落,寒风卷着碎冰碴子往人衣领里钻。
婉棠坐在廊檐下,裹着墨狐大氅,手捧鎏金暖炉,炭火映得她眉眼温婉,眼底却一片寒凉。
“近日六司二十四局办事拖沓,本宫很是忧心。”她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尚宫局的锦缎迟迟不发,御药房的安胎药材次充好,尚仪局连个宫女都调不动。”
“诸位,是觉得本宫这个协理六宫的名头,做不得数?”
尚宫局女官福了福身,皮笑肉不笑:“娘娘明鉴,年关将至,各宫都要添置新衣,库房实在周转不开。”
御药房总管太监拢着袖子,阴阳怪气:“药材紧缺,老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就是,”尚仪局掌事姑姑撇嘴,“六宫安稳多年,突然要改规矩,底下人也难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推诿。
婉棠不语,只轻轻拨弄炭火,火星”噼啪”炸开。
雪越下越大,众人站在院中,冻得脸色发青。
尚宫局女官终于忍不住:“娘娘若无要事,奴婢们就先告退了,各局还有差事。”
“娘娘闲得发慌可以赏雪,我们可没那个时间精力。”
“急什么?”婉棠抬眼,唇角含笑,“既然诸位觉得难办,不如就在这儿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众人脸色骤变。
“当初贵妃掌权时,对我们客客气气,打赏丰厚……”
“皇后娘娘也从不曾这般刁难……”
“一个没家世的嫔,真当自己飞上枝头了?”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小顺子气得发抖,李萍儿也红了眼眶。
御药房总管突然高声道:“狂什么?皇上今夜可是去了贵妃那儿!”
他冷笑,“等贵妃娘娘一落泪,你这协理六宫的权柄,怕是明日就得收回去!”
众人哄笑起来,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婉棠依旧端坐,指尖轻轻抚过暖炉上的纹路。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各局管事们在院中已站了半个时辰。
尚宫局赵嬷嬷最先受不住,抖着身子往前一步:“娘娘,老奴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这寒气。”
“受不住?”婉棠轻抿一口热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含笑的眉眼,“那赵嬷嬷可想明白该如何办事了?”
“老奴...老奴...”
“既然没想明白,那就继续站着。”婉棠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搁,清脆的声响让众人心头一颤,“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去。”
御药房总管王太监突然梗着脖子道:“娘娘这是要我们的命!老奴这就去求见皇上!”
“拦住他。”婉棠眼皮都不抬。
两名侍卫立刻横刀挡在王太监面前。众人顿时骚动起来,尚仪局孙姑姑尖声道:”娘娘这是要囚禁我们?好大的胆子!”
“囚禁?”婉棠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着暖炉,“本宫这是在教你们规矩。”
“你!”王太监气得发抖,“贵妃娘娘都不敢这般对待我们!”
“贵妃?”婉棠终于抬眸,眼底寒光乍现,“本宫连贵妃都敢打,你们又算什么?”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院中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炭火噼啪声。
“报应!这是要遭报应的!”赵嬷嬷突然哭嚎起来,“等皇上从贵妃那儿回来,决不轻饶你。”
“那就等着吧。”婉棠拢了拢大氅,语气轻描淡写,“在那之前,你们每日都来站两个时辰。什么时候想明白该怎么当差,什么时候就不用来了。”
小顺子看着主子淡漠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悄悄对李萍儿耳语:“主子这是要……”
“立威。”李萍儿低声接道,眼中闪着钦佩的光。
景仁宫。
“娘娘!您可要为奴婢们做主啊!”尚宫局赵嬷嬷跪在地上哭诉,“那婉嫔竟让奴婢们在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
许洛妍猛地将茶盏砸在地上,碎瓷四溅:“闭嘴!谁准你们来挑拨的?!”
众管事吓得一哆嗦。
许洛妍脸色阴晴不定。
那夜皇上确实来了她宫里,却是来质问杜鹃一事。
毒害皇上,那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一头雾水。
联系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王静仪也分析出,这是皇后的一箭双雕。
一想到这些,她就烦躁。
好在自己按照婉棠说的做,只是喊疼,加上侯一手的药,这才留下皇上一夜疯狂。
可自己带着伤欢好,差点没要了命。
此刻只想着如何避开皇后,成功有孕,这些蠢货竟还想拉她下水?
“都给本宫滚出去!”许洛妍指着殿门厉喝,“再敢嚼舌根,本宫先扒了你们的皮!”
【皇上去了景仁宫一次,好几天都不想下床。第二天,又在身上闻到熟悉的香味,再次产生了怀疑。】
【这两天渣龙怕是虚了,最怕那个女人纠缠他了。毕竟想要又不行,真不好接受。】
【看来是要来婉棠这边转转了,又能温香暖玉,还能用孩子做借口不做运动。】
【好什么好,那些管事的憋着坏对付婉棠,还不抓紧这个机会,整婉棠,我看不见的就是好事。】
烛火下,映着几张阴沉的脸。
尚宫局赵嬷嬷将茶盏重重一撂:”皇上今夜又要去惜棠院!”
“那个女人,天天让我们罚站。”御膳房总管王太监眯着三角眼,“再这么下去,咱们的脸往哪搁?”
“当年的贵妃娘娘也没有这样过。”
“别说贵妃,皇后娘娘也不曾这样。”
原本是对立的两派,此刻竟站在统一战线上。
“我们做奴才的,受点委屈都没什么,主要是替皇后不值得。”
“就是,皇后待人宽厚善良,还是比不上这些狐媚子手段。”
“我们这样做,也只是要替主子出口气。”
“可是……该怎么样,才能让皇上知道她的无能,嫌弃她呢?”
尚仪局孙姑姑突然压低声音:“我倒有个主意。”
她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把今夜的膳食,做得难以下咽。”
众人一愣。
“皇上最重口腹之欲。”孙姑姑阴测测地笑,“若见协理六宫的嫔妃连顿饭都安排不好。”
“妙啊!”王太监一拍大腿,”就说食材短缺,厨子抱病。上一桌粗茶淡饭,看那婉嫔如何交代!”
赵嬷嬷却犹豫:”可皇上若怪罪下来……”
“怕什么?”孙姑姑冷笑,”咱们按'规矩'办事,谁能挑出错?要怪就怪她没本事!”
“就是,既然要管理后宫,就连这些小事情都出纰漏,还能管得了什么?”
惜棠院。
当看见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李萍儿差点没泼在他们的脸上。
这样的东西也敢端进来?
倒是婉棠,始终都是一副柔弱样子。
淡淡道:“端进来吧!”
楚云峥看着桌上清粥小菜,眉头微蹙:“棠棠如今协理六宫,怎么饮食反倒简朴了?”
婉棠执筷为他布菜,柔声道:“陛下近日过于操劳,臣妾特意嘱咐御膳房准备些清淡的。”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小腹,“谢太医说,有些东西补太过,反倒伤身。”
楚云峥执筷的手一顿,耳根微红:“你……都知道了?”
“臣妾只是担心陛下龙体。”婉棠垂眸,长睫掩去眼底暗芒,“贵妃姐姐性子急,总爱用些助兴之物。”
提到此处,婉棠忽地下跪。
楚云峥没有微皱。
婉棠率先开口:“臣妾怕是又给皇上招惹麻烦了。”
“后宫难以管理,皇上吩咐,臣妾定当全力以赴。”
“伺候贵妃十年,臣妾如此,实属无奈。只想让皇上平安喜乐,别无他求。”
“这才会冒死做出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只求她莫要情绪上头,伤害皇上。”
“她确实不知分寸。”楚云峥语气转冷,“白白浪费了你一番好心。”
话到一半又尴尬地咳了声,“还是棠棠体贴。”
婉棠适时递上一盅药膳:“这是臣妾按古方调的平补汤,虽清淡些,味道有些难以下咽,最是养元固本。”
“保证让皇上雄风依旧。”
提到这个,婉棠立刻红了耳朵。
似乎是在回忆楚云峥的勇猛。
楚云峥接过,眼中满是赞赏:“这后宫之事,果然还是你处理起来,最为妥当。”
“皇后就是太过柔弱,以至于纵容了贵妃的跋扈。”
“此刻小惩大诫,贵妃竟能不吵不闹,棠棠当真厉害。”
他轻叹,”贵妃若有你一半聪慧,朕何须烦忧……”
殿外风雪呼啸,婉棠看着皇上将药膳饮尽,唇角微扬。
刚掌灯。
尚宫局赵嬷嬷就带着一帮管事气势汹汹地往惜棠院赶。
御膳房总管王太监搓着手,满脸幸灾乐祸,“走!咱们也去瞧瞧,看看这位'协理六宫'的婉嫔娘娘,是怎么被皇上厌弃的!”
“掐着这个时间点,皇上也该用过膳了。”
尚仪局孙姑姑冷笑:“不是要我们站在雪地里想明白吗?今儿个咱们就站在那儿,好好看看她的下场!”
李萍儿和小顺子远远瞧见一群人乌泱泱地涌过来,连忙上前阻拦:“今日娘娘免了各位小会,各位请回吧!”
“回?”赵嬷嬷一把推开李萍儿,“我们可不敢抗命,毕竟是协力后宫的人,让我们日日来。”
“就是!”王太监阴阳怪气地笑,“婉嫔娘娘不是要教我们规矩吗?今儿个咱们就来好好学学!”
一群人根本拦不住,管事们直接闯进了惜棠院,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就等着看婉棠被皇上训斥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