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谢太医发出悲痛的呼喊声,重重跪在地上。
狠狠将头磕在满是血的地上,只看见头顶银发苍苍。
婉棠虽不明说。
可他们心知肚明。
婉棠明面上的那些人,自有人周全。
可谢太医一直暗中帮助婉棠,加之此刻救不活人……
“棠棠,”楚云峥握住婉棠的手,相当用力:“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比如,对皇上的叮嘱?
婉棠嘴巴艰难地张合着,明明千言万语,可却细弱无声,让人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皇上,臣带来一名医者,恳求皇上,能准许她救皇后娘娘。”
苏言辞的声音在坤宁宫外响起。
声音里,满是急切。
“臣的性命,便是此医女所救,还求皇上,让她一试。”
楚云峥此刻,正是心烦。
当即喊:“宣!”
三日之后。
婉棠靠在床踏上,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太阳。
小禄子指挥者宫女们伺候婉棠。
小顺子在细心地给婉棠插手,满脸堆笑:“主子好歹是缓过来了,您都不知道,当时可吓死奴才们了。”
“还好苏大人带回来的医女,竟然有还魂草,救了娘娘的命。”
“如今晏王也被抓了,关在大牢中。听说,许国公的死,也和晏王有关,皇上等着娘娘好了之后,出口恶气。”
“如今一切都平稳下来,咱们的兵马也在苏大人手中。”
“苏大人……”
耳边,全是小顺子絮絮叨叨的话。
婉棠只是静静地听着,视线依旧看着窗外。
一直小鸟,穿过银杏树,落在了窗台上。
婉棠终于开口:“萍儿呢?”
换做往常,不管婉棠如何训斥,这样的情况,李萍儿总会之身边,哭哭啼啼。
小顺子手中动作忽然停下。
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悲伤:“嗐,她肯定是伤心晏王了吧!”
“这会儿,怕是躲在哪儿哭了?”
越是努力想要掩饰,可悲伤流露得越是明显。
婉棠只是一眼,便瞧出其中漏洞百出。
皱眉:“让她来。”
【还来什么来,死都死了。】
【李萍儿这个人,真的很难评。一开始,站在婉棠和晏王中间摇摆不定。就算是死,也是站在中间。】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勇敢的,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爱。也勇敢地保护了,她觉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呜呜呜,李萍儿虽说是个不完美的人。可人的一生之中,是否都能遇到,能为自己豁出性命的朋友呢?】
一滴泪,猝不及防从婉棠脸上滚落下来。
“主子,您别哭啊!”小顺子慌了:“等您好些了,奴才一定叫她来,奴才……”
小顺子的声音,越说越颤抖。
说着,就连自己什么时候满脸泪水,也不自知。
婉棠在不言语,只是以后,李萍儿这个名字,就让它尘封心底,永不提起。
半月后。
天更热了些。
婉棠的伤势总算好了大半,已能勉强下地走动。
朝堂之上,晏王余党已被彻底清扫干净。
为稳定丰都局面,能力出众的林则海三子被派遣前往胜任。
而晏王本人,则被圈禁于宗人府深处,受了割舌挖眼之刑,永世不得外出。
婉棠听着小顺子汇报,脸上无喜无悲,格外平静。
听闻谢太医一家即将离京,婉棠头一次打断小顺子的话:“去送送吧!”
“主子,可您的身体还未痊愈……”
婉棠不语,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自打许砚川死了之后,婉棠似乎也与之前不同。
小顺子不敢言语,只得准备好软轿。
城门口。
一对马车正要出去。
“谢太医请留步!”小顺子扬声高呼。
“顺公公。”
谢太医惊呼一声。
立刻意识到,娇子里的人是谁。
“娘娘,您如今需要卧床静养,您的身子……”
“老先生。”婉棠声音从娇中传来,既离了宫,便不再是太医:“归乡之后,安享晚年,切莫再劳心费神。”
谢太医动容:“娘娘为老朽求得,世代受用。”
“归乡之后,老朽定将医术传承下去,若有一日娘娘需要,老朽子孙后代,定为娘娘赴汤蹈火。”
“老先生,你的心意,棠棠收下了。”
说罢,小顺子上前一步,将一个小匣子交给谢太医。
“这……”
谢太医打开一看,里面不下百万银票。
忙说:“娘娘给的已经够多了,老朽不能收。”
“谢太医,是本宫有事相求。”婉棠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有力。
“若可以,请开医馆。无论男女,均可免费来学医。”
“对女人,亦不可区分对待,均要一视同仁。”
谢太医惊骇抬头,震惊地看着面前这顶娇子。
再次,深深的,郑重的跪拜。
“娘娘大义!”
“老朽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如此,便好。”婉棠声音里,多了些许温柔。
若有一日,女子不再是谁的附属品,那还是多美好的一天。
宫道悠长,朱墙寂寂。
回宫的软轿行至宫门,恰与正要出宫的苏言辞迎面相遇。
轿帘随风微动,婉棠抬眸,正对上那道熟悉的视线。
苏言辞静立道旁,身侧站着哑女。
哑女早已不是山中质朴无关的样子,一身华服,让她更为精致。
眼神中透着那股灵气,就连京中贵女,也比之不及。
日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轿内轿外,不过数步之遥。
婉棠唇瓣轻颤,最终只是将指尖掐进掌心,任轿帘缓缓垂下。
没有问候,没有停留。
他携哑女向宫外走去,她乘孤轿往深宫行去。
错身而过的刹那,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哈哈哈,谁说我不是男人?打死你!”
“我女儿,那是娘娘。”
“呜呜呜,女儿,我可是男人,谁看见我女儿了?”
“谁看见了?”
长乐宫,这声音时哭时笑,接连不断。
宫中人来人往,却也只是笑笑,无人上前搭理。
李德福是干涸的血污,手中举着一个棍棒,对着来往宫人呲牙咧嘴。
婉棠本是去景仁宫的。
途经此处,见状,也不由让娇夫停下脚步。
“娘娘,李德福已经疯了,不如让人将他关起来吧!”小禄子在旁边小声地说。
看着李德福的眼神之中,满是嫌弃。
婉棠脑海之中,竟然想到那个时候,被李德福关在小木屋时的绝望。
一个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看见过光,最后又跌入黑暗。
而此刻,李德福便是被困在了黑暗之中。
“不用管他!”婉棠随意回答。
善恶终有报,他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今后,总有人会还给他的。
又何必,再亲自动手呢?
景仁宫。
经过晏王的事情,丽嫔将二皇子保护得更好。
甚至就连院子都不让出。
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依旧是牵着二皇子的手,跪在公道旁边恭迎婉棠。
今时再不同往日。
丽嫔不敢再对婉棠叫上一声妹妹,林家也终究成了,要依附着婉棠的存在。
看着跪在了两旁的人。
婉棠微微点头,朝着惠贵妃宫中走去。
“姐姐。”婉棠被小禄子和小顺子一左一右搀扶着。
走到门口,总算是有了一丝笑容。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宁答应赶紧行礼。
婉棠示意她起来。
惠贵妃本靠在软榻上,听见动静也急忙起来,双手扶着肚子,正要行礼。
却被婉棠握住手:“你我姐妹,无需客气。”
惠贵妃看着婉棠平坦小腹,长而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晦暗的光。
她声音显得沙哑:“谁让你四处走动,也不知养好身体。”
“倒是无大碍了。”
婉棠笑得轻松,目光落在惠贵妃的小腹上,眼中满是柔和:“瞧着姐姐的肚子,怕等不到两月,就要临盆了。”
惠贵妃眼中情绪复杂。
迟疑道:“是啊!”
“但愿他能出来得晚一些,身体更强壮些。”
正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闭嘴。
婉棠,可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那可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居中谢太医抱出来时,脑袋上还有一个被箭矢贯穿的窟窿。
惠贵妃的眼神,更加小心了。
“姐姐也是如此吗?”婉棠忽然问。
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苦涩:“还以为姐姐与他们不同。”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那:“若我说不难过,姐姐信吗?”
惠贵妃不语,眼神已说明一切。
婉棠苦笑。
“真的。”
她看着惠贵妃肚子,呆愣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他,不该来……”
“怎会?”惠贵妃刚要开口。
小冬子急忙跑来。
看见婉棠尴尬地停下脚步。
急忙跪下问安:“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所为何事?”婉棠问。
小冬子忙说:“是……是……”
他有些艰难,小心翼翼看着婉棠,犹豫再三,依旧不肯说。
“让你说,你就说!”惠贵妃柳眉竖起,语气拔高许多。
小冬子吓得一哆嗦,硬着头皮,大声开口:“晏王暴毙。”
“晏王妃前来奔丧……”
“皇上特许贵妃娘娘,姐妹相聚。”
“更叮嘱贵妃,可以将晏王妃,接入宫中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