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亩？！”
张福生倒抽一口凉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他手中的旱烟杆子都差点掉地上，“我的老天爷，你要这么多地种菜？丫头，你可想清楚喽，种菜不比种粮食，精贵着呢，伺候不好，一场雨一场虫，就全完了，这风险……可不小啊。”
宋晚柠被他的反应弄得心更沉了，但还是坚持道：“我知道风险大。可这路子……机会难得，我就想试试。您只管帮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愿意租的？价钱……只要不太离谱，都好商量。”
张福生看着宋晚柠眼中那股子执拗，叹了口气，“唉，你这丫头，认准了道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吧嗒吧嗒又抽了几口烟，烟雾缭绕中，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要说租地……倒也不是完全没门路。”他像是下了决心，压低了点声音，“村东头，老周家，周老栓，你还记得不？”
宋晚柠点点头。
周老栓是村里有名的老鳏夫，脾气古怪，家里好像是有几亩地。
“他家劳力少，就他和他那个半大小子，前年他婆娘没了，家里更没人手了。”
“我听说，他家里有块地，靠着山边那片，好像有……嗯，三四亩？他一个人实在侍弄不过来，去年就荒了小半。”
“我估摸着，他可能有往外租的心思，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租给你，肯不肯租那么多。”
张福生说着，又摇了摇头，“不过那老倔头，脾气怪得很，不太好说话。还有村南李家，他家儿子在城里学徒，家里就老两口，地也多，前阵子还跟我念叨说种不动了……不过他家那地，位置偏点，土质也一般……”
张福生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几家可能有闲置劳力或者地种不过来的情况，但都零零碎碎。
这些加起来也未必够宋晚柠要的数，而且都分散在各处，东一块西一块，管理起来也麻烦。
宋晚柠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看来想整块租到足够的地，很难。
要么是位置不好的荒地，要么是分散的，别人家不愿多种的薄田。
宋晚柠的声音有些发干，“那……要是租那种荒地，比如您说的村西头老坟岗子边上那块，大概……是个什么价？”
张福生想了想，“荒地？那地方……不好说。村里没个定规。”
“不过既然是没人要的荒地，你要是真能开出来种东西，我寻思着，跟村里说说，象征性地给点租子意思意思？一年给个几斗粮食或者折算点钱？应该差不多。”
“关键是你得花大力气去开荒，那地方石头多，草根深，费老鼻子劲了。”他再次强调了开荒的艰难。
几斗粮食？
宋晚柠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这价钱听起来确实很便宜。
但是……
前期开荒的投入呢？
那巨大的劳力投入，还有时间成本？
开出来之前，是没有任何产出的。
宋晚柠谢过张福生，心事重重地挎着空篮子离开了。
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是咬牙去开那费时费力的荒地？
还是再想办法去凑那分散的，未必好租的熟地？
或者……
干脆放弃县城那条大鱼，只守着镇上两家饭馆？
各种念头在她脑子里打架，乱成了一锅粥。
宋晚柠挎着空篮子，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要不……
放弃县城的大单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摁了回去。
不行，这机会千载难逢，是能改变她窘迫生活的唯一指望。
十分钟后，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小翠立刻从灶房探出小脑袋，眼神里满是期待，“晚柠姐，咋样？村长爷爷说啥了？”
江知衡坐在屋檐下修补一个破箩筐，闻声也抬起了头，目光落在宋晚柠脸上。
宋晚柠摇摇头，把篮子往墙边一靠，长长吁了口气，走到江知衡旁边的矮凳坐下。
“荒地不好开，熟地没人愿整租那么多，都是零零碎碎东家一点西家一点。”
她把张福生的话复述了一遍，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五六亩地，整块儿的，难如登天，村长说，就算零碎凑，加起来也够呛，还难管。”
小翠的小脸也垮了下来，蹲在姐姐脚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土。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江知衡手中篾条摩擦的轻微声响。
“姐，”小翠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成不成……”
宋晚柠和江知衡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小翠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语速快了些，“咱种地，不就是为了能吃饱饭，能攒点钱吗？那些地多的人家，种不过来，地荒着也是荒着，多可惜啊，要是……要是咱跟他们说，把地租给咱种，咱种出来的菜，分给他们一些，再……再给点小钱呢？”
她比划着，“比方说，一亩地，咱种出了菜，卖的钱，分给地主一小份儿。”
“或者直接给他们一些咱种出来的顶顶好的菜，再额外给点租地的钱，哪怕不多呢？”
“对他们来说，地不用自己费力气种，白得一点收成和钱，总比荒着强吧？对咱来说，地有了着落，能种菜换钱，不就有活路了？”
她一口气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姐姐和江大哥：“姐，你的菜那么好，水灵灵的，谁见了不稀罕？拿这个当租子，他们能不动心？总比……总比咱干瞪眼放弃强吧？”
“分收成？”宋晚柠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
她之前只想着要么花钱租，要么出力开荒，完全被框住了。
小翠这想法，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的菜就是最大的本钱和底气。
用未来收成的一部分，加上少许现金，换取土地的使用权。
这比单纯付高昂租金或者投入巨大劳力开荒，灵活多了。
风险，地主和她共同分担了一些。
收益，双方共享。
对那些劳力不足，地种不过来的人家，这几乎是白捡的好处。
“可以啊！”宋晚柠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拔高了些，脸上瞬间阴转晴，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的红晕，“小翠，你这脑袋瓜子咋长的，这主意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