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子没立刻应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侍弄得水灵灵的菜，又抬头看了看张福生那张热切的脸。
她男人走得早，一个人拉扯孩子，最知道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滋味，也最明白多劳多得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愿意吃苦也能吃苦，往常常常干一天也不一定有一块钱。
“这法子……听着是新鲜。”李婶子咂摸了一下嘴，“村长，这工钱……真能像围栅栏那样，一天一块？摘菜捆扎这些轻省点的，咋算？总不能跟挖坑打桩的一个价吧？”
张福生就知道她会问这个，立刻道：“当然不能，晚柠丫头说了，按活儿算，重活累活工钱高点，轻省点的就低点，但干得快干得好，挣得也不少，具体的，等咱们人凑齐了，一起商量定下来，保证公平。”
他顿了顿，见李婶子已经快要答应了，又加了一把火：“李嫂子，你是咱村里头一份的能干人，手快眼亮。”
“这摘菜捆扎的活儿，你要是牵头管起来，带着咱们村里的婆姨姑娘们干，不光自己挣得多，还能多拿一份管事的辛苦钱，晚柠丫头不是小气人。”
这话直接戳中了李婶子的心窝子。
管事，还能多拿一份钱？
她心里那杆秤立刻倾斜了。
“啪。”李婶子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比张福生还响。
她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干了，村长，这事儿我看行，晚柠丫头有魄力，这法子听着就带劲儿，比咱们以前磨洋工强百倍。”
她一把扯下围裙，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走：“还等啥？我这就去帮你吆喝人，东头的赵二嫂手巧，西头的孙家媳妇麻利，还有老周家的闺女……保管给你拉一帮子能干活的来，这工钱现结，多劳多得，谁不抢着干是傻子。”
张福生看着李婶子这雷厉风行的架势，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脸上笑开了花。
他就知道，找李婶子准没错！
“李嫂子，有你这句话，这事儿就成了一半了，咱们分头行动，我去找王铁柱他们。”
张福生也来了劲儿，转身就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李婶子动作更快，已经风风火火冲出院子，那大嗓门在村西头响了起来：
“哎，有好事儿啦，村长家招工啦，摘菜捆扎，工钱现结，多干多得，手脚麻利的都来我家问问啊，过了这村没这店儿。”
她声音格外洪亮。
村道上，几个探头探脑的妇人听见了，眼睛都是一亮，互相看了看，脚下不由自主地就往李婶子家跑去。
李婶子家门口转眼就围了七八个妇人。
她们个个伸长了脖子，七嘴八舌，声音又急又亮：
“李婶子，真一天一块？现结？”
“摘菜捆扎，轻省不？我这腰可不太好……”
“管不管午饭啊？”
“啥时候开始干？明天成不？”
“李婶子，带我一个，我手快！”
李婶子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那气势比张福生用大喇叭喊还足。
她眼睛一瞪，嗓门直接压过所有人：
“都吵吵啥？一个一个来，唾沫星子能当钱使啊？”
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都眼巴巴看着她。
李婶子清了清嗓子，手指头一点一点。
“听好了，工钱现结，干完活儿就拿钱，不拖不欠，钱多钱少，看你们干多少、干啥活儿，重的累的，像挑水、翻地，工钱高，轻省的，像摘菜、捆扎，工钱低点，但你手脚麻利，干得多，照样不少挣。明白没？”
一个妇人立刻追问：“那像捆扎这活儿，一天能有多少？总不能忙活一天，就挣个三五毛吧？那还不够费鞋底子的。”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大家都盯着李婶子。
李婶子心里早就算计过宋晚柠那些菜的量，“三五毛？你那是磨洋工，按我估摸，手快的专心捆扎，一天下来，挣个七八毛甚至小一块，不是没可能。”
“当然，得看当天摘了多少菜，活计多不多。多劳多得，童叟无欺。”
她又看向另一个满脸期待的小媳妇：“孙家媳妇，我知道你惦记你婆婆。手脚轻便眼神好的，只要肯干，摘菜这活儿也能干，工钱一样按量算，不过丑话说前头，手脚得干净，不能糟践菜叶子。”
“哎，李婶子你放心，我婆婆最仔细了。”孙家媳妇顿时喜出望外。
两个最关心的问题有了准信，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七八毛？那也不少了！”
“现结就好！”
“李婶子，算我一个？”
“我也去，明儿一早就去村长家。”
李婶子大手一挥：“成，都听见了？明儿个一大早，吃了早饭，都到村长家院子集合，晚柠丫头和村长自会安排。手脚麻利的，保管亏待不了，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
妇人们得了准信，心满意足，脸上带着笑，三三两两议论着散开了。
另一边，张福生也找到了正在自家院门口劈柴的王铁柱。
王铁柱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腱子肉上滚着汗珠，斧头抡得虎虎生风。
见村长来了，他停下动作，抹了把汗，“村长，你咋来了？”
张福生把宋晚柠那套想法，又跟王铁柱细细说了一遍。
王铁柱听得很认真，眉头却微微皱着。
他这人实诚，心里有啥说啥：“村长，这法子听着是挺好。可……这工钱，真能比平时打零工高？还天天有活干？别干两天就没活儿了，白耽误功夫。”
张福生拍拍他结实的肩膀：“铁柱，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晚柠丫头那菜地？那菜长得啥样，你没瞅见？”
“新的马上也要开出来，活儿多着呢，工钱，绝对比你在外头零敲碎打强，而且是现结现算，干多少拿多少，心里踏实。”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晚柠丫头说了，像你这样有力气、干活实在的，工钱肯定往高了算。以后说不定还能当个小组长，多管一份事，多拿一份钱，这机会，可不是天天有。”
王铁柱眼睛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