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柠重重地“嗯”了一声,仿佛下定了决心:“回去就找小翠商量,这事,得赶紧办。”
一行人回到村里,天已擦黑。
宋晚柠没顾上吃饭,揣着订货单和今天收来的厚厚一沓票子,直接摆在了桌上。
小翠正就着昏黄的灯光,趴在炕桌上,极其认真地誊抄着今天的账目。
听见动静,顿时眼睛一亮:“晚柠姐,江大哥,你们回来啦?今天怎么样?”
宋晚柠把那张盖着红章的纸小心地摊在炕桌上,又把鼓囊囊的钱袋子咚地一声放在旁边。
宋晚柠言简意赅,指着订货单,“第三门市部,每天至少两百斤新鲜蔬菜,长期供应,现钱结算。”
她又拍了拍钱袋子,“这是今天的菜钱,还有预付的一部分订金。”
小翠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颤抖地抚过那张纸上的红章,又看看那实实在在的钱袋子,激动得脸都红了:“两百斤,天天都要送?还现钱?晚柠姐,你太厉害了。”
她看向宋晚柠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厉害的不是我,是咱们的菜好,是机会赶上了。”宋晚柠拉过凳子坐下,神色却严肃起来,“小翠,江大哥,现在有个大问题摆眼前了。”
她点了点订货单,“光靠咱们现在这些人,起早贪黑,能供上零散的老主顾和供销社这每天两百斤,已经是极限了。”
“这还只是开始。刘科长话里意思,以后量还能更大,还要更多品种,咱们的地就这么多,人手就这些,怎么办?”
小翠秀气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是啊……我今儿记账的时候就感觉有点紧了。李大牛他们翻地累得够呛,孙婆婆她们择菜手都快抽筋了,张叔一天跑两趟城里,回来天都黑透了……要是再加量,人真熬不住了。”
她管理着具体事务,最清楚人力的紧张。
“所以,”宋晚柠斩钉截铁地说,“得专门雇人。”
“雇人?”小翠愣了一下,这个概念对她来说还有点陌生。
村里帮工换工常见,但正经拿钱雇人干活,还是头一遭。
“对,”江知衡接口,声音沉稳清晰,“必须雇人,而且要形成分工。
地里翻土、播种、除草、施肥,需要一支专门的种植队。
采摘、分拣、清洗、装筐,需要一支采收处理队。
运输,至少需要两到三个人轮换着赶车进城送货。
这样,各司其职,效率才能上来。
晚柠才能从这些具体事务里抽身,去拓展销路,谈更大的合作。”
他拿起炕桌上的铅笔,在一张废纸背面简单划拉着:“比如,种植队,可以按亩或者按天计工钱,由懂农活的带着。
采收处理队,按量或者计时,手脚麻利的妇女姑娘们都能继续干。
运输队,按趟或者按天,得是稳当可靠的壮劳力。
工钱标准,我们可以参照之前大家干活的效率,结合新订单的利润,定一个比普通农活略高,但咱们也能承受的价。”
小翠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江知衡条理分明的分析,一下子把模糊的念头变得清晰了。
她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样好,李大牛叔翻地是把好手,可以让他当种植队的头儿,孙婆婆虽然年纪大点,但眼尖手快,品控严格,可以和李婶子一起,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管采收分拣最合适。”
“张叔跑运输熟门熟路,再给他配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轮换着赶车,也能让他歇歇。”
她脑子转得飞快,已经开始盘算具体人选。
宋晚柠看着江知衡纸上那简单的框架和小翠兴奋的脸庞,心里最后那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她拿起那钱袋子,解开系绳,将里面一沓沓分票倒在炕桌上。
油灯下,钞票堆成了一个小丘。
“看!”
“这就是我们的本钱,现钱在这,工钱,我们当天结,或者三天一结,绝不让干活的人心里打鼓。”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翠和江知衡:“这事,咱们仨一起定。小翠,你心细,负责摸底,看看村里哪些人踏实肯干,还愿意来干。种植、采收、运输,还需要多少人,你心里先有个数。
工钱标准,咱们参照江大哥说的,结合之前的工钱和利润,算出一个合理的数来。”
她又看向江知衡:“江大哥,你帮着一起算算账。
供销社这单的利润,加上咱们其他零散客户的,刨去成本,再预留一部分发展周转的钱,看看我们能拿出多少来支付工钱。
这个工钱标准,既要让干活的人觉得值,比种自家地划算,又不能把咱们的利润吃光,得保证长远发展。”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点着桌面上的钱和订货单:
“我负责去跟人选谈,把规矩立清楚。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活要干好,菜要保质保量,手脚要干净。干得好,工钱一分不少,干得不好,或者偷奸耍滑,那就别怪咱们不讲情面,该换人换人,咱们这不是过家家,是正儿八经的生意。”
小翠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晚柠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明天一早就去!”
她拿起铅笔,翻过账本新的一页,准备开始记录。
江知衡则拿起另一支铅笔和一张纸,开始列算式:“好,我来算成本……”
宋晚柠看着迅速进入状态的两人,心头一片滚烫。
夜深了,江知衡和小翠也离开了屋子。
送走他们,宋晚柠吹熄了油灯,却没有立刻躺下休息。
她回到自己那间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屋,闩好门,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
意念微动,眼前瞬间模糊。
一股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芬芳的空气涌入鼻腔,脚下是松软湿润的黑土。
空间似乎比上次进来时又显得……开阔了些?
不是那种肉眼可见的边界拓展,而是一种感觉。
那汪泉水,不疾不徐地流淌着。
宋晚柠走到泉眼边,蹲下身,双手掬起一捧水。
泉水清凉甘冽,顺着指缝滑落,渗入脚下的土里,瞬间就被吸收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水痕都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