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院中。
姜绾让碧螺准备了银两和包袱,送了景春出门。
那日宋钰回府后,与景春见了一面,不知二人说了什么。
只是一向活泼的景春变得沉默寡言,看起来稳重了许多,接过包袱后,温声向姜绾道了谢。
“夫人放心,奴婢会隐居在城外,不会抛头露面,给您和世子带来麻烦。”
姜绾道:“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就送信给齐顺斋的老板,他会照应你的。”
景春点了点头:“多谢夫人,世子说会提奴婢照顾家中父兄,奴婢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她微微垂着头,和出宫时的开朗判若两人。
景春尚且年幼,纯稚又忠心,姜绾对她颇为欣赏。
她望着景春的背影,小丫鬟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宋钰的院子,眼神中隐隐带着期待。
姜绾叹了口气,叫住了她。
“你在城外起码要住上一年,可有什么打算?”
景春没懂姜绾什么意思,还以为她在关心自己,于是道:“奴婢没其他的本事,唯有身子骨还算结实,跟阿兄学了些功夫,就算隐居山林,打猎捕鸟也能活下去,夫人不必担忧。”
碧螺忍不住笑出了声:“哪里有这么落魄?你包袱中的银两,够你丰衣足食过上几年的。”
姜绾也弯了弯眉。
“景春,你懂得自力更生,这很好。”
“你正值年轻,这一年的时光不好蹉跎,若是不嫌劳累,我倒有个地方可以留你,那里有许多武学师父,可以教你练武。”
她看向景春。
“只是去了就要耐得住辛苦,更要守那里的规矩,不可贪图清闲。”
景春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立即点头道:“奴婢愿意!奴婢想学武,不怕辛劳!”
姜绾点了点头。
碧螺立即会意,安排人手带着景春离开了,午后才回到院中。
“夫人,已经让人带景春去阁中了。”
“是个好苗子,让时序亲自教导。”姜绾边看书边道,“记得,不可强迫,若是景春不愿,好生将人送出来。”
“夫人放心。”
碧螺应了声,又道。
“沈侍卫跟了宋麟两日,如今回府了,在院外求见。”
姜绾放下了书卷:“叫他进来。”
一身黑衣的沈辞快步进了屋,低声禀道:“宋麟从狱中带出带出了一封密信,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不过他回府休息片刻后,便去了滕府。”
姜绾心有惊讶:“滕阁老?”
滕阁老算是宋麟的启蒙师父,他曾拜在滕家门下求学。
自然,当年滕家肯收下他,是因与宋家多年的世交的关系,自从元氏与宋子豫入狱后,两家便再无来往。
滕阁老年事已高,早已不理会朝廷中事。
更何况将军府目前的情况,没有哪个官宦人家愿意沾边。
姜绾幽幽一笑:“看来元氏确实给了他好价码。”
“宋麟怕是要风光起来了,这两日盯紧他。”
她猜的不错。
隔日,朝中便传来消息。
久居在府的滕阁老突然入宫请安,还亲自为宋麟求了个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官职。
虽然只是六品武官,但对于如今的宋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机遇了。
“陛下明明不喜宋麟,竟然还能许了他官职!”碧螺忿忿道,“这下顾氏又该得意了!”
姜绾的神色却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滕阁老仕从两朝,曾是先皇的肱骨之臣,他亲自求到御前,陛下怎么都要给他三分颜面。”
也许,这就是宋麟愿意和元氏联手的原因。
他失去了毕沅这个依靠,元氏却许他能在朝中任职,这样的条件,宋麟不能不心动。
如此一来,宋麟便不会忌惮宋子豫出狱了。
就算来日再与宋子豫撕破脸,他和顾氏在京中也能有立足之地。
日后若是立下战功,晋升将军,更有大好前程。
碧螺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出来,转头看见姜绾仍旧不紧不慢地烤着火,忍不住道。
“夫人,您快点想想办法。”
彩蝶跟着道:“正是呢,奴婢方才在前院听到,顾氏已经在打听买宅院的事了,麟少爷的任职一旦下来,他们二人或许就要另立门户,到时再要做什么,可就鞭长莫及了。”
“无妨。”
姜绾抬起眸,“只怕这时候,有人比我们更急。”
“彩蝶,你将茹姨娘院中的竹影叫来,我有事吩咐她。”
彩蝶忙点头,应声而去。
姜绾双眼盯着跳跃的火光,微微走神。
“夫人是在担心那封密信的事?”碧螺担忧道,“实在不行,让沈侍卫将顾氏母子绑了,拷打一番,到时什么秘密问不出来?”
姜绾轻笑了声,摇头道:“我是在想,滕阁老为何会在这时候出手相帮。”
“滕阁老虽为文臣,与宋老将军却情谊深厚,听说二人还在外地共事过一段时间。”碧螺道,“或许是看在宋老将军的份上,才愿意帮助宋麟吧。”
“仅仅是如此么?”姜绾轻声。
与宋家有交情的门户不少,如今唯恐会牵连自身,避之不及。
为何偏偏是滕家?
她沉思了片刻,突然道:“你方才说他二人共事过,是在何处?”
碧螺皱眉,冥思苦想着。
一旁的沈辞突然插话道:“此事属下隐约听人提起过,似乎是在幽州。”
姜绾双眸微睁。
幽州。
又是幽州。
“当年苗疆还未被收服,陛下命宋老将军携一文臣驻守幽州,商议攻打苗疆的事宜,那名文臣应当就是滕阁老。”
沈辞道。
“二人一文一武,在幽州期间相处甚欢,只是待打了胜仗,宋老将军凯旋归京后,滕阁老却很少再与他见面了,就连两府日常的走动,也是由元老夫人出面。”
“怎么会这样呢?”碧螺道,“难道两人有了什么矛盾?”
“只能如此解释了。”姜绾眯了眯眼,轻声道:“而且此事,多半与元氏有关。”
眼下条条线索指向幽州,不得不令人多想。
这夜,姜绾早早就上了床。
心中想着幽州与母亲之事,辗转反侧。
突然,窗扇上传来一声轻击,似乎是石块砸在窗纸上的声音。
姜绾心生警觉,立即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