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急剧转黑,浓稠的墨色倾洒而下,猩红的血月散发着幽冷而诡异的绯光。
芙兮愕然地注视着那轮血月,身后是无垠的暗夜,寒风在耳边呜咽,眼睛被冷风刮得酸痛。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奇异般压过小舞身体的剧痛与内心的恐惧。
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水光,她想起妈妈离别时的眼神,无尽的眷恋,决然的温柔。
小舞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妈妈可以那样从容地面对死亡。
现在,她知道了。
原来死亡,没有那么可怕。
至少,她还有选择。
骤然间,以小舞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能量开始汇聚,不再是魂力的光芒,而是生命本身的光辉。
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浓郁如血的红色光芒。
见小舞真的献祭,唐银急忙从树后窜了过来。
“小舞,你放心,我一定会复活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魂环!」
“可恶,这兔子居然献祭了!”
菊斗罗重重叹了口气,与鬼斗罗解除了武魂融合技,身心疲惫,“完全没料到这一招。”
“真恶心。”邪月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再去看唐银此刻令人作呕的得意姿态。
焱满眼不甘:“走吧,那只魂兽献祭了,这次任务又失败了。”
胡列娜转身又看了即将消散的小舞一眼,“小舞真的那么傻么?明明知道唐银不爱她……”
“爱有时候就是这么盲目。”
邪月瞥了一眼胡列娜,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不禁皱了皱眉,“好了,娜娜,别想那么多,我们回去吧。”
「哈哈哈,十万年魂环,终于到手了!」
唐银心中狂喜,脸上悲痛欲绝,“小舞,你放心,我一定会复活你!”
芙兮皱了皱眉,正准备将唐银踹飞出去试试能不能打断小舞的献祭,身体忽然被一道红光笼罩。
她身形一滞。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小舞?”
芙兮声音薄凉惊怒,藏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随后,她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你献祭给我!我要你逃出去!”
“小舞!!!”
察觉到小舞献祭的对象竟成了芙兮,唐银顿时急得双眼通红,对着芙兮怒吼,“芙兮,你这个贱人,你对小舞做了什么?快把小舞的魂环还给我!”
小舞的脚尖轻轻离地,缓缓飞向芙兮,发丝由乌黑迅速转变为一种透明的水晶红色。
献祭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
星斗大森林的核心区域,所有的魂兽,无论强弱,都在这一刻匍匐在地,发出低沉悲鸣。
小舞声音空灵,“唐银,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他……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可你……让我很失望。”
浩瀚如海的生命力与魂力正强行涌入芙兮的体内,她奋力运用魂力想要挣脱,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我说了我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芙兮的脸颊,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因为我相信你。”
那道虚幻的身影正微笑着看她。
“鱼姐姐,这一次,也请你——”
“救救我。”
小舞的声音一点一点哑了下去,最后一个字仿佛只撑着一口气,轻轻吹入芙兮耳中,像一曲已尽,余音却如同水波一样袅袅依依,纠缠在耳畔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
芙兮眼前一片猩红,只有那张含着笑意的眼眸,刻入心底。
她侧眸望去,血色漫天灼痛眼睛,四周耀眼的金光仿佛一注冷风带起的秋水,寒凉入骨。
红光消散,花瓣纷飞,像一场永不落幕的花雨,在月辉下,凄婉地腾起最后一舞。
她说,她相信我。
可自始至终,我都骗了她。
无论是她妈妈死亡的真相,还是我的身份。
根本不是小舞的妈妈托付我照顾她的,是我逼迫她妈妈用死换来的契约……
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她的杀母仇人。
却是保护她的那个人。
我是她憎恶的武魂殿的人。
却也是她甘愿献祭的那个人。
别的人类,会如何看待我呢?
她知道真相后,又会如何看待我呢?
在小舞心里,我大概是无所不能的人,是值得无条件信任的人,可惜,这个她无比信任的人,在今天,在刚才,没有选择全力救助她。
仅仅是因为我不愿暴露身份。
在武魂殿与小舞之间,我终究选择了武魂殿。
那个跟在身后喊着鱼姐姐的小兔子,临死之前,献祭之前,还期盼我能够救她。
可是小舞,我真的做不到让你起死回生。
我可以杀无数个人,却唯独无法让你复活。
我,对不起你。
……
“不!!!”
唐银看着小舞彻底消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恶狠狠地瞪着芙兮,双目通红:
“都是你,都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十万年魂环是我的!小舞应该是我的魂环!”
天青牛蟒怒喝:“唐银!你居然这样恶毒!”
“小舞姐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觊觎她的生命!”泰坦巨猿愤愤不平。
这两位同样陷入悲愤的魂兽此刻气息暴戾,恨不得将唐银千刀万剐。
可它们现在无法接近唐银了。
因为芙兮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放开我!”
唐银被芙兮掐住脖子,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眼里满是恐惧和不甘。
“小舞的献祭是她自愿的,你凭什么怪我!”
唐银不知道这个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大到他完全没有力量挣开,只能被肆意凌虐。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非要和我抢!”
他想逃,脑子猛地一凉,透彻心扉。
一只手穿透了他的大脑,硬生生从里面抠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系……系统?”
唐银绝望地看着那团东西,声音颤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你不是能帮我成为最强者吗?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是主角啊……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我怎么可能会死……”
临死之前,唐银看到芙兮面无表情地捏碎了那团东西,那双眼眸如同一汪凝滞的秋水,无光无影,无波无澜,无喜无悲,看不出半分情绪。
她语气平静,对自己说:
“和你的系统灰飞烟灭吧。”
“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