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有仙山,云烟缭绕中有仙岛,岛上渔家小院炊烟袅袅,那便是秘宗秘境。
此时,在秘境的一间秘室里,烛火忽明忽暗,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十名白衣女子与十二名黑衣女子相对伫立。
这些女子个个白面红唇,眉心画着火焰,然而神情木然,眼中无神。
白衣女子依次名唤阏逢、旃蒙、柔兆、强圉、着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
黑衣女子依次唤做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
然而这并不是她们固定的名字,只是按照十天干与十二地支排列的代号而已,在这个秘室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唤过这些同样的名字。
秘室正中,虫爷正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
一盏茶功夫之后,虫爷忽地睁开了眼睛。
“阏逢对大渊献。”
“是,虫爷吉祥。”
一白一黑两名女子应声而动,从口中吐出一颗丹丸在面前的盘子里,随后盘膝而坐,努力运起功来让丹丸转动,试图将它们揉合在一起。
“旃蒙对阉茂,柔兆对作噩,强圉对涒滩,着雍对协洽,屠维对敦牂,上章对大荒落,重光对执徐,玄黓对单阏,昭阳对摄提格。”
“是,虫爷吉祥。”
虫爷每唤到一对,便有两名女子答应一声,向前两两相对而坐,与先前的女子一样,从口中吐出丹丸,随即开始运功揉合。
所谓丹丸,不过是养在女子体内,以她们的精气血滋养着的特殊药丸子罢了,在她们的运功之下,丹丸愈转愈快,愈来愈接近。
然而,最终只有重光与执徐的两颗丹丸融成了一体,形成一颗稍大一点的丹丸,其他的皆融合失败。
虫爷看着重光执徐丸,大喜。
“好,好,好。历经三载,总算又炼成了一颗虫丹。”
重光执徐丸在虫爷的手心里流光溢彩,反衬得那些女子愈加苍白,
“恭喜义父,现在已经合成八颗虫丹了,还差最后一颗,就可以用来炼丹蛊啦。”大胡子走进秘室来说道。
虫爷却将笑容一收。
“现在高兴得还太早了点。历经十五多载才合成八颗,单单这一颗就耗费了三年,谁知道第九颗要什么时候才能合成?”
“义父无须多虑,既然已经得了八颗,成功仅在一步之遥,或许明日就炼成了呢?”大胡子宽慰道。
“你有孝心,懂得宽慰人。可明日复明日,究竟要等多少日就不知道啦,难哪。”虫爷叹了叹气,“就算明日就炼满了九颗虫丹,也只是七月的阴女养成的。没有七月十五日的至阴女养成的母蛊,也还是白搭。”
“义父放心,弟兄们已经撒出去全天下搜寻了,我们有的是银子收买户籍官,再凑齐至阴之女并不难,母蛊指日可待。”
“话虽如此,至阴女毕竟还是少数,凑齐九个并非易事。”虫爷依旧愁眉不展。
“是,愈想这事就愈让人恼火,非阴女丫环竟然牺牲自己调换了自家至阴女小姐。若不是义父您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那丫环胳膊上的朱砂颜色不对,就险些上了大当。”
“唔。”虫爷捋须点头。
秘宗搜罗至阴女已有多年,就是因为害怕被调包,每发现一位,便用特制的朱砂在女子胳膊上纹上生辰做为记号。
鼎江一户大户的小姐恰巧是七月十五日生的至阴女,她的丫环与小姐姐妹情深,自告奋勇替代了小姐,并且还情惑了一位秘宗门徒,试图将大海船开到漕江码头去报官,却被虫爷一眼识破。
虫爷担心这一船的至阴女皆“不纯”,恐坏了他炼丹的大计,因而决定放弃这一批至阴女,将她们通通处死。
好巧不巧,侯荣为了挑战秘宗,树立他在漕帮的威望,偷偷下水凿沉运送九阴女的海船,在漕江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惊动了朝廷。
“虽然侯荣所为对我们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他胆敢来挑战我们秘宗,实在是可恶至极。”大胡子气愤地说道,“说来,苏绣也算是歪打正着,侯荣死得一点也不冤。侯一春未管束好儿子,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如今他已是丧家之犬矣。”
“唔,苏绣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她的心思太活络了些,总想着利用我们为她做嫁衣,对此女,不可掉以轻心。”虫爷道。
“苏绣她心思再活络,也逃不过义父的火眼金睛呀。”大胡子笑道。
“当时我也想不明白义父为何要帮她,替她做好了嫁衣,还将漕帮送给她做陪嫁。后来才明白过来,义父实在上深谋远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苏绣借我们的手除掉了侯一春,可换言之,又何尝不是我们借苏绣之手,除掉了侯一春呢?”
虫爷笑而不语,片刻,又问道,“还没有找到侯一春的下落吗?”
大胡子摇了摇头,“侯一春甚是狡诈,能想到的地方都寻遍了,还是没有半点踪迹。但是,他既然插手江南王安阳郡主的事,相信他人还在漕江,不久定会露头,一旦露头,立即拿下他不在话下。”
虫爷点了点头。
大胡子又问道:“义父您说,那个安阳郡主究竟是不是真的?”
虫爷摇头:“这倒不知。极有可能是侯一春养的‘盅’。”
“江南王已经灰飞烟灭了,他养盅做甚?”大胡子甚为不解。
“应是想翻盘重来吧。毕竟掌管漕帮这么多年,根基还是有的,那个苏绣,别看她小小年纪,也不是省油的灯。接下来,我们就看侯一春与苏绣如何斗下去了。”虫爷笑道。
“这倒是一出好戏。”大胡子亦笑得胡子发颤,因又问道,“还有,那个君无虞,要不要派人敲打敲打他?”
虫爷摆了摆手,“放着,远远地盯着就行,放长线,钓侯一春这只大鱼。”
“是。”大胡子道,“说来也好笑,君无虞差点让诸葛仇喂了窫窳,是苏绣硬将他从窫窳口中抢回来的,现在他对苏绣是死心踏地,跟在她身边鞍前马后侍候着呢,比从前对侯一春那可是殷勤多了。”
“一个苏绣,一个云中锦,这俩半大不小的女娃儿,竟然能打败吃人的窫窳,真乃奇哉。云中锦是个练家子自不必说,苏绣却只是一个海女,能自己逃生不说,还能救下君无虞收为己用。嗯,老夫对这个苏绣是愈来愈喜欢了。”
虫爷说起苏绣,露出了异样的笑容。
这时,秘室壁上挂着的铃铛响了两声。
大胡子走出去,一名秘宗弟子对他耳语了几句之后退下了,他急步回到了秘室之中。
“义父,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适才谈起苏绣,她就来了,现在草堂厅上等着见义父呢。”
“哦?她可带了我爱吃的锅盖?”虫爷忍不住咂巴起嘴来。
“有,可是……”
大胡子犹豫着说道,“守门的弟兄见是苏绣,挎着一篮子锅盖,晓得是义父爱吃的,就放她进来了。谁知道她不仅带来云中锦,还带着上百号人马上岛。据漕江那边的暗探回报,岸上也已聚了至少上千名官兵,官船也有十来艘。”
“哦,来者恐怕不善呐。”虫爷道。
“义父,您刚刚炼丹耗了些精气神,就歇一歇缓一缓吧,我出去应对他们便是。”
“那不成,苏绣既然送锅盖来,我岂有放着美食不吃的道理?还有那个云中锦,我倒要看看,她能在我想前耍出什么花样来。”
虫爷起身,朝着重光和执徐两位女子挥了挥手,“重光、执徐,你们俩可以进入下一道门了。”
随着虫爷的话音落下,一道壁门打开。
“虫爷吉祥。”
重光与执徐朝着虫爷拜了拜,木木然走了进去,壁门又很快合上了。
她们将在下一个秘室里等待第九颗虫丹丸,合成灵丹之后,再与母盅合成,以求炼成终极神丹。
这是虫爷多年以来的梦想,现在看来,离他的目标愈来愈近了。
“义父,这些剩下的蛊女是留着,待补齐重光、执徐之后继续养丹,还是?”大胡子问道。
虫爷望着剩余的二十位女子。
“三年,三年了,所有的配对都已试过,合不成就是合不成,她们体内的精华也已经耗尽,留着她们已是无用。”
女子闻言皆惊慌失色,纷纷跪倒在地。
“虫爷,您饶了我们吧?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能炼出第九颗虫丹的。”
“我们今日尚未配对,求虫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困敦、赤奋若两位女子哭道。
虫爷对女子们的哀求充耳未闻,只管朝着大胡子说道,“把丹留下,人处理掉。给我再找十天干十二地支来,继续养丹。”
“我知道了,义父。”
大胡子随即摁动一道机关,哗啦一声,一道地缝裂开,二十位女子惨叫着扑通通落了下去,水花溅起很高又落下。
很快地缝合并,地面上一切了然无迹,而地底下隐约传来扑腾哭喊的声音,犹如炼狱一般。
原来,这个秘室乃是建在海上的,地底下便是通着海的水窖,时有海鱼游来,而这些女子都只是虫爷用来养育丹丸的工具而已,一旦“报废”,便再无生路,只有被弃于水窖之中喂鱼。
待地下的扑腾哭喊声渐渐止息,一切归之于平静,虫爷说道,“好了,随为父出去迎接客人吧。”
“是,义父。”
虫爷整了整衣冠,捋了捋胡须,信步走出了密室。
在他的身后,大胡子摁动了机关,密室缓缓下降沉入海中,只有秘室的屋顶露在水面上,与其他岩礁融为一个平整的地面。
数名亲信立即架起晒床来,铺上虾干、蛤蜊之类的鲜货,再挂上一排排海带,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渔家的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