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清楚,言攸说的关门打狗。
是永宁求着盼着,欢欢喜喜嫁来大祁的。
哪里还能反悔。
褚昭站直,贞劲挺拔。
隔间中的褚怀灵聆听着这对怨偶对峙,不知过了多久,永宁竟直接动了手。
褚昭的伤口被她按住,陡然露出吃痛的神情,吸了一声冷气。
永宁唇角上扬,讽笑:“啊?殿下受伤原来是真的啊?殿下是不是很想问,为什么你那些亲信没来?”
“拿开你的手!”
她话中满是自嘲与受伤,微压眉头,道:“殿下嫌弃我,嫌我脏……我不脏的!我真的没有、没有和七皇子那个死人通奸!有人害我!有人害我啊殿下!”
“我千里迢迢来到祁国,本就是为你来的,我母亲是桑国的长公主,自幼我就是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为了你远离故土,还被人构陷,被褚沅毁容!我不可怜吗?你至少……你至少也要心疼我几分吧?”
“殿下,殿下你看看我?我不恶心的,殿下你为什么这样嫌恶?我心里苦心里难受,自成婚后你连碰都不肯碰我,娶我很难受啊?难受是吧?那也是你自找的!”
永宁想不通的。
当初出使桑国时,他才不是这样冷冰冰的样子。
祁国的太子,生得真好看,一双桃花目生来含笑,很会勾引人。
永宁好像顷刻就明了,叔父说的话,为什么当初会对一个祁国人别有居心,想占为己有。
褚昭不是不能够掐死她,是言攸一再提醒,不让他杀人。
身上的痛感和翻涌的恶心一同作祟,听着永宁的叫嚣格外作呕。
“什么叫孤自找的?恶心,滚开!”褚昭捂着伤口挣动,可永宁这个疯妇居然死命扣住那裂缝,抓出血迹了也不肯松手。
真是条不解人语的畜生。
“殿下骂吧,殿下只管骂,总比一直不搭理我的好……他们都在看我笑话,我不高兴,既然殿下不管,我索性就将那些嚼舌根的弄死了去,后来就没几个敢非议了。”
永宁叹着气,又哭又笑的情状,更有几分癫。
她笃定拿住了褚昭的弱点,得寸进尺。
“殿下很痛吧,痛就受着啊!你肯定是为了那个贱人受的伤啊?!你不是活该吗?”
“你退,你继续退,你还能退到哪里去?”
“来,掐我!掐死我!你为什么不杀我而是躲我?你不敢,你也不能杀我是吧?”
“殿下,你不要像褚怀灵一样好不好?我是真心的啊。你对我好一点点真一点点会死吗?”
“哈哈哈哈哈……”
永宁笑笑,祁国人,不论男的女的,都好欺负。
外面的杂沓声充当背景,叫室内的气氛更压抑逼仄。
褚昭沉着脸,揭开她遮丑的面纱,“你到底是什么恶心的模样,有对镜自照过吗?”
永宁只手抚过唇角,颤栗道:“有啊,看过无数遍,我知道我变难看了,殿下已经好久没有仔仔细细看过了,怎的?看清了吗?”
她就算是再面目可憎,他褚昭也没有办法摆脱啊。
褚昭后背抵窗,已经没有退路了。
褚怀灵听着永宁那些让人恶寒的话,脑海中一遍遍闪过楼玺云对她的威逼利诱,是停留在精神上的疮烂,不得痊愈。
她的双手都攥紧了,指甲快断在掌心里。
她曾经以为乖巧的姑娘,其实从来都是如此顽劣恶毒,敬重是伪装,亲昵是计谋,一回回像楼玺云告状,教唆人用毒下蛊,废了她双腿。
永宁讥笑:“殿下,我该把你一层一层剥开,看看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有什么不同。”
礼义廉耻是约束傻子的。
永宁只想踩牢了这人,把他逼得什么都不剩,最好连尊严和脾性也全剥干净。
褚昭折她的手,她就往血肉中寸寸掐深,直到他唇瓣都褪红,痛色难藏。
“楼阿常!”
“褚昭,你早对我好一些,我也不会趁你伤病报复了。”永宁踮着脚与他平视,凑近了看更是咄咄逼人。
她这时还笃定,带来的人可以把褚怀灵抓个现行。
褚昭侧偏了头,道:“你以为你就能全身而退吗?”
门后步履轻轻,永宁不以为意。
“呃啊——”
永宁溢出痛呼声,肩胛骨的痛很快传遍全身,使她快蜷缩成一团,手也当然地泄力。
她缓缓回首看清身后人手里拿的东西。
是一把手斧,刃口沾了点嫣红。
永宁呆呆地伸手触摸疼痛的部位,湿热了一小片,拿到视野中,入目猩红。
“你敢砍我?!”永宁不可置信。
连褚昭被她折磨都一直没有还手重伤,她一个下等人怎么敢?谁借她的胆子?
言攸言笑自若:“太子妃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殿下不动你,是因为他是客人,客人在主人楼里要守规矩。我是燕子巢的主人,是这里的规矩。”
“你是燕子巢坊主?!”永宁惊愕。
自言攸入宫后,明面上,燕子巢是戏蕊和青衣共管,永宁或许得到了她窝藏褚怀灵的线索,却不晓得她和燕子巢的内联。
她只不过是去处理那些来坊中四处翻找作乱的人了,又不是死了。
在燕子巢肆无忌惮地欺辱伤患,永宁还以为她会容忍姑息。
在绝对的武力之下,永宁的仰仗只能用“鞭长莫及”概括。
手斧又滑下去一截,从衣袖内整个露出。
永宁意识到危险,牙关打抖。
“秦嫽——”
“秦嫽你做什么?你敢动我?”
言攸阖眸少时,她道:“太子妃不也敢对太子殿下动手吗?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绝对的敢为与不敢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秦大人,还是别一口一个太子妃了,孤还嫌恶心。”褚昭总算开腔,扣着伤口,身子微弓着,还在痛。
言攸会心一笑:“明白了殿下。那,永宁郡主,你觉得你今天能找到二公主吗?”
“我不得不告诉郡主,你前些日派来做眼线那些,被藏锋门的刺客处理掉了。郡主可以不顾他们,不过也应想想,那些桑国人是怎么就得罪了藏锋门?”
永宁能狐假虎威,她也可以。
“我总不能比藏锋门刺客还吓人,郡主,你别抖了,明明刚才还很凶的。”
言攸按着她头顶,斧头压在天灵盖上,随时准备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