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悄然过去。唐清羽每日按照计划,穿着那身藕荷色衣裙,在城南一带看似随意地走动,或是坐在小院门口做些针线活,或是去附近集市买些东西,努力扮演一个柔弱外地女子。
然而,那个目标中的“方柔雪”或是任何可疑人物,都并未出现。
唐清羽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也可能意味着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与她相反,席云这三日倒是过得颇为“惬意”。虽然顶着“弟弟”的名头,但能每日与唐清羽同进同出,近距离看着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柔美模样,甚至偶尔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让他心中有种不真实的满足感。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着,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一辈子与她在这小院里朝夕相对,似乎……也很不错。
这天傍晚,唐清羽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渐渐沉下的夜色,眉头微蹙,显然在思考计划哪里出了纰漏。席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那股异样的情愫再次涌动,脸颊微热。
突然,唐清羽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席云,恍然道:“我总算知道了……”
席云心中猛地一跳,以为唐清羽察觉到了他那些隐秘的心思,脸上瞬间腾地红了起来,眼神闪烁,低下头小声嗫嚅道:“老大……你……你看出来了?”
谁知,唐清羽完全没理会他的异常,而是带着一丝懊恼和分析的语气说道:“可不是嘛!问题就出在你身上!你一个大男人,整天跟在我身边,进进出出,那歹徒看到了,定然会认为我家中有男丁,不好下手,又怎么会上钩呢?你赶紧回去,别在这里碍事了!”
“啊?”席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唐清羽说的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顿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是强烈的反对,“不行!绝对不行!那歹徒已经害了六名女子,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做诱饵,以身犯险,我怎么能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
“有什么不放心的?”唐清羽打断他,“江县令安排的衙役已经化装成贩夫走卒,埋伏在院子四周,他们会密切关注这里的动静,一旦有异常,便会立刻行动。你在这里,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但席云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唐清羽无奈,只得叫来两名埋伏在附近的衙役,强行将百般不愿的席云“请”回了府衙安排的住处。
席云被带走后,小院周围似乎更加安静了。唐清羽独自一人,又耐心等待了半日,直到夕阳西下,依旧不见任何异常之人靠近。她心中暗忖,莫非是自己的判断有误,或者那歹徒已经离开了燕州?
她收拾了一下,准备先返回府衙,明日再议。
就在她锁好院门,转身欲走之时,旁边一条阴暗的小巷里,突然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和男子的辱骂声。
唐清羽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巷内,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对一名妇人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随后粗暴地抢过妇人怀中一个小布包,狠狠推了她一把,然后扬长而去。
那妇人跌倒在地,泣不成声。
唐清羽见状,立刻快步上前,蹲下身将妇人扶起,关切地问道:“这位姐姐,你没事吧?刚才那人是谁?为何如此殴打于你?”
那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容貌甚美,皮肤白皙,此刻泪眼朦胧,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抽噎着回答道:“多谢姑娘……小女子名叫秋娘。刚才那人……是奴家的丈夫。他……他嗜赌成性,输了钱就回来拿,若是不给,便对奴家非打即骂……呜呜呜……”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唐清羽仔细打量着这个自称秋娘的女子。她的外貌、身形、声音,都与寻常女子无异,甚至因为哭泣,更添几分柔弱。
唐清羽心中升起一丝狐疑:就算易容术再高明,或者像席云猜测的那样是男子假扮,但能做到如此以假乱真,连喉结、骨架、声音细节都毫无破绽吗?
这秋娘,会不会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受害妇人,并非自己要找的那个神秘女子?
尽管心存疑虑,但职业本能让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她柔声对秋娘说道:“原来如此。秋娘姐,你丈夫如此混账,真是苦了你了。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秋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感激地看着唐清羽:“多谢姑娘好心……奴家住在城郊,离此有些路程,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姑娘……”
“无妨,反正我也无事。”唐清羽坚持道。
于是,秋娘便指引着方向,唐清羽扶着她,朝着城郊走去。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两名奉命保护唐清羽的衙役也悄然跟上。
然而,当两名衙役跟随至一个僻静的巷口时,突然从暗处窜出几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用麻袋套住了他们的头,紧接着一阵棍棒袭来!
两名衙役猝不及防,奋力挣扎,但对方人多且身手不弱,等他们好不容易挣脱麻袋,打退袭击者时,早已不见了唐清羽和那秋娘的踪影!
“糟了!唐大人!”两名衙役脸色剧变,心知中计,立刻分头行动,一人火速回府衙报信求援,另一人则在附近疯狂搜寻。
另一边,唐清羽扶着秋娘,一路走到了城郊一处看起来颇为普通的民宅前。
秋娘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陈设简单,与一般贫寒百姓家无异,收拾得倒还算整洁。
“烦劳姑娘送我回来,实在过意不去。眼看天色已晚,姑娘若不嫌弃,不如用了晚饭再走吧?奴家这就去做。”秋娘说着,给唐清羽倒了一杯水。
唐清羽自然不敢喝那杯水,只是接过放在一旁,口中推辞道:“秋娘姐不必客气,我……”
她话未说完,一个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的男童从里屋跑了出来,扑到秋娘怀里,脆生生地叫道:“娘!你回来了!”
唐清羽目光一凝,仔细看去,这男童的眉眼容貌,竟与秋娘有八九分相似!这种血缘带来的相似度,极难伪装。
秋娘慈爱地摸了摸男童的头:“童生乖,娘去做饭,有客人来了。”
男童好奇地看了唐清羽一眼,有些腼腆。
秋娘对唐清羽歉意地笑了笑,便转身去灶间忙碌了。
趁秋娘做饭的功夫,唐清羽心中疑窦更深。
她拉过那个叫童生的孩子,蹲下身,用温和的语气试探道:“童生,秋娘……真的是你娘亲吗?”
童生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无邪:“自然是了!”
就在这时,唐清羽隐约听到里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
她心中一动,又问童生:“童生,里屋是谁在咳嗽呀?”
童生毫无心机地回答道:“是娘昨日救回来的姨姨,她生病了,娘在照顾她。”
昨日救回来的姨姨?!
唐清羽心中警铃大作!这个模式,与之前六起案件何其相似!都是救助落难女子回家,然后……
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对童生笑了笑,然后缓步朝着那传来咳嗽声的内屋走去。
她的手悄然握住了藏于袖中的短刃,全身戒备,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
内屋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目光向内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