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大哭起来:“公子,少侠饶命,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小的与崔公子在斗鸡场相识,他说是来进京赶考的,小的不信,他便拉着小的去了晚晴楼,说那个话本子是他的……”
崔阅转动短刃,锋利的刀尖若有似无地滑过苏言的唇,顿时裂开一道血口子,腥甜的血涌入口中。
“你和那个崔公子不过几面之缘,最多不过是狐朋狗友,他竟如此信任你?分你一成?他远在雍州,怎知你拿了多少?不怕你尽数贪了?”
旋即厉声道:“你再不老实交代,老子就放了你的血,让你血尽而亡!”
这里虽然僻静,但也有些许住户,或许苏言的声音太大,崔阅敏锐地听到有轻微的吱呀声,似是有人好奇开了一条门缝。
毕竟谁也不愿意多管闲事,但苏言张开嘴想要大喊救命,救字刚要出口,就被崔阅割下他一块衣袍牢牢堵住了嘴。
崔阅把刀尖对准了他大腿根部:“知道杀猪时怎么放血的么,听过猪的惨叫么,十里八乡都听得到——”
苏言脸上惊恐至极,他拼了命的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嘴里说着什么但被堵住发不出声,只余稀哩呼噜的声音像烧开的热水。
崔阅没了耐心,又割下一块布条蒙住苏言的眼睛,准备在他腿上割开一道口子。
哪怕只是一道浅浅的伤口,苏言也会因为内心的恐惧,极度放大,他未必会血流尽而死,但是有可能会吓死。
到时候他就会什么都说了,崔阅相信他和崔宪之间一定在勾结什么事。
手持刀正要落下,崔阅手上忽然一痛,刀子陡然落地。
崔阅神色一凛,暗器。
他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耳目视听更加机敏,崔阅站起身,便看到一个黑影自房顶降落,抱着手臂背对着他。
那人一身黑色玄衣,在月色下缓缓回过头来,目光阴骘之中又带了三分不羁狂妄,像一头傲娇的眼镜蛇,吐着信子看着他。
崔阅看他的衣着打扮不似江湖游侠,更像是富家公子,想来不是路见不平的,而是这苏言的同伙。
他并不认得,可他有几分面善。
想起知兰说过,苏言是她养兄宋云飞的书童。
再看看眼前之人,确实长得像宋学士,只是没继承宋学士儒雅风流的做派,一双眼眸又毒又妖,像个登徒子。
崔阅收了短刃:“阁下可是宋府公子宋云飞?”
宋云飞脚步一顿,勾唇笑了笑,上前拍了拍崔阅的脸:“我的好妹婿,果然是个聪明的。”
“不过,”他眉峰一挑,掏出堵在苏言嘴里的布条,拿在手里说道,“本少爷的书童,就算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崔公子来管教吧。”
崔阅冷笑一声:“你的书童,你自己管教不好,只能别人来替你教训了。”
宋云飞随手割开绳子,苏言掉在地上,惊出一身冷汗,匍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宋云飞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做错了什么?”
崔阅说:“偷窃。他伙同我的庶弟崔宪,窃取了我的话本手稿,未经过我的同意转卖给长安各书肆。”
宋云飞上前,伸手弹了弹崔阅肩头的灰尘,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妹婿,此事我会带人回去严加审问,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崔阅掰开他的手:“此话本乃本公子所写,我有手稿有证人,你们取的是不义之财,必须尽数归还。看来宋公子并无诚意,咱们还是公堂见吧。”
崔阅知道父亲不赞成他写话本,但更介意崔宪和高相的人有牵连,真的闹上公堂,崔宪便说不清了,父亲必然不会再容他。
只要与崔宪断绝关系,驱逐出府,日后他再作死,也和崔府没了关系。
崔阅转身要走,宋云飞伸手掰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她的味道怎么样?”
崔阅怔愣,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顾知兰,顿时血气上涌,一把揪住了宋云飞的衣襟。
宋云飞看他愠怒的样子,得意笑起来,凑在他耳边说道:“你不是第一个,我也尝过。”
崔阅目眦欲裂,青筋暴起,拳头在身侧捏的咯吱咯吱作响。
宋云飞欣赏地看着他怒极的样子,看着他眼底腾腾的杀意,恨吧,恨吧,在他和顾知兰心里种下一颗芥蒂的种子,看他们还怎么过得下去。
宋云飞勾唇笑着,附在崔阅耳边说道:“宋府后花园,假山石后,有个石洞……”
“可惜终究只能摸一摸,毕竟爹娘还留着她嫁个好人家。”
崔阅再也忍无可忍,一拳砸了过去。
他失去了理智,将宋云飞扑到在地,铁一样的拳头一拳接一拳往他脸上身上砸下去。
畜生,这个畜生,对自己的妹妹都能下得去手!
宋云飞满嘴是血,却哈哈大笑,他的目的达成了。
其一,崔阅将他打伤,他伤人罪的把柄在宋云飞手里,崔阅就不敢把话本子的事诉诸公堂,而苏言这边坚称自己并不知话本是盗窃的,只是为崔宪办事。
其二,他成功挑拨了顾知兰和崔阅的关系,出了一口恶气。
当初听闻顾知兰嫁人,嫁给了雍州总督崔大人的长子时,他气得拆了三日的家。
这桩婚事不过是政治斗争的产物,可崔阅他凭什么,凭什么品尝他都未曾染指的美味?
宋云飞知道,他这一番话,崔阅未必信,但又能怎样呢,他会去向顾知兰求证么,不会的,因为他是男人。
那么崔阅自此心里便有了一个疙瘩,他和顾知兰过不好了。
崔阅确实心里不好受,对于宋府的过往,顾知兰不愿提及,每次提及也是匆匆带过,尤其宋云飞的事,几乎绝口不提。
或许他未曾了解,那个强大无比的顾知兰,内心藏着一个受伤的小女孩。
崔阅只是更加疼惜怜爱她。
同时,他几乎肯定了一件事。
尽管想起宋云飞那副恶心的嘴脸,想起他侮辱顾知兰的话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还是强迫自己回忆当时着畜生的表情。
他明白了,宋云飞是故意激怒他,来遮掩真相。
真相就是,崔宪和宋家,和宋云飞是有着某种牵连,或者说合作的。
苏言领取的钱,并不是什么分红,很可能就是崔宪要交给宋云飞的。
他在贿赂宋府,在贿赂高相一党,是要买自己的前程吗,还是?
崔阅不敢再想下去,虽然没什么深厚的感情,毕竟一起长大的,他也不愿自己的弟弟,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