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佟妃悠然而去,宜妃一颗心才缓缓落回了肚子里。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那两个已经吓傻了的心腹嬷嬷,“你们俩刚才听见了什么?”
两位嬷嬷齐刷刷摇头,脑袋都生生摇成了拨浪鼓,然后忙不迭跪下口头,颤巍巍道:“奴才什么也没听见!”
宜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以后别招惹翠薇馆的人。”
疯魔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回到翠薇馆,舜英才发现岁余和苍灵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咋了,也被我吓着了?
“我只是吓吓宜妃罢了,刚才所言并非真心。”舜英只好耐性哄一哄。
岁余苍灵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几日,天气愈发溽热,太后便停了六宫请安,叫众人各自呆在自己的宫苑避暑。
舜英倒是不觉炎热,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有更多时间可以修炼了。
嗯,太后这老太太着实不错。
蝉鸣声绵绵不绝,值此之际,贺圣朝满脸欢喜地给带来了一个喜讯,“娘娘,皇上刚刚下了旨,特许众妃母家亲眷入宫会亲。”
舜英怔了一下,虽然她没兴趣见赫舍里老夫人,但小妹兰藉尚未出嫁,照例也算她母族亲眷——不过,几个妯娌、乃至东府俩侄女也算。
“替我送信回佟府,请老夫人带上小妹吧。”舜英声音都透着温柔,复又看向苍灵岁余,“你们俩也可以写信,叫内务府太监顺道一同送去。”
岁余苍灵顿时喜不自胜,高兴地都要蹦起来了。
“多谢娘娘。”欢喜了好一通,才回过神来致谢。
岁余十九了,苍灵也十六了,昔在佟府,时常都能见家人,入了宫之后,连寄信都是难得了。唉,岁余虽然与父母兄弟不和,但一直惦记着出嫁姊妹们。而苍灵,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故而很得父母兄姐疼爱,大半年不见,想必挂念得很。
清朝后宫的规矩严苛又变态,嫔妃入了宫,便再无回娘家的机会。甚至家眷入宫会亲的机会都是少有的。
在内务府的安排下,先是贵妃的生母舒舒觉罗氏与嫡母巴雅拉氏一并入宫,而后是四妃,别看四妃出身包衣,但混了这么多年,不管抬没抬旗,都给娘家求了诰命——要不然平头百姓哪有资格进高贵的皇家园囿呢?
排在最后的便是舜英与储秀宫妃这两杂牌妃子的亲眷了,至于咸福宫妃博尔济吉特萨仁——她双亲远在科尔沁,其他两位亲眷在宫里做太后太妃呢,因此这项恩典,约等于没给她。
唉,月亮娘娘怕是要骂娘了。
回头去哄哄她吧。
毕竟她是这宫里唯二不鸟狗皇帝的人。
七月中旬,才过了中元节,赫舍里老夫人便入了园子,依照规矩,先去寿萱春永殿叩拜了太后,方才来到舜英的翠薇馆。
舜英也早已期盼许久,一早就预备好了要送给兰藉的精巧首饰,还叫小厨房一大早就烹了奶茶、制了精美的小点心。
原以为姐妹可以好好说几句话,不成想,来的竟只有赫舍里老夫人。
舜英脸上笑容消失了,甚至都没上去搀扶赫舍里老夫人,生生老夫人跪了个实实在在。
岁余眼尖手快,忙不迭上去搀起了赫舍里老夫人,“老太太快请起,这不是折娘娘的寿么!”
赫舍里老夫人强忍不满,若真怕折寿,早该在她跪下之前就搀住了!赫舍里老夫人挤出个笑容,骄矜地道:“今非昔比,礼不可废。”
话里的语气一如往常,带着几分训导的意味。
舜英无意理会老夫人话里有没有深意,直截了当问:“老太太为何带四妹妹?”
赫舍里老夫人道:“兰藉该议亲了,不便外出。”
舜英瞬间火大,她原还抱着幻想,想着是不是天热兰藉招惹暑气了,所以才没来!原来是佟家觉得兰藉可以论斤称量拉出去卖钱了啊!
她强忍着怒火道,“您先前不是说过,兰藉还小,要多留两年么?”
赫舍里老夫人倒也并非全然不疼兰藉,只叹道:“娘娘难道不明白,家里的事儿,素来都是你阿玛做主。”
兰藉活泼可人,老夫人也私心想多留两年的。
舜英心里火竟是无处可发!平心而论,作为嫡母,赫舍里老太太没有亏待任何一个儿女!
不做人的是佟国维啊!
“不知阿玛看上哪家子弟了?”舜英耐着性子问,兰藉终究也是要出阁的,以佟国维的性子,一般人家是瞧不上的。如琼芳的夫婿的宽保,倒也还凑合。
没错,孝顺父母、爱护妻儿的宽保,在舜英眼里也就是凑合而已!
毕竟这厮也有两房小妾呢!琼芳怀一回孩子,这厮就多一个小妾!!虽说不是他主动纳妾,但他也没拒绝不是吗?!
赫舍里老太太道:“还不曾拿定主意,贵妃的兄弟彦珠才能出众,还有纳兰家小公子,还有巴林王的长子未婚待娶,哦,对了还个宗亲辅国公。”
舜英揉了揉眉心,家世门第都不俗,只是品性不知如何。
“贵妃的兄弟?”舜英忽的想到,贵妃兄弟里头最小的阿灵阿都娶妻了,那这个兄弟又是哪位?
赫舍里老太太道:“行四的,钮祜禄彦珠。”
舜英脸色有点黑,“多大年岁了?”
“二十四五岁吧,原配三年前就没了,留下一双儿女。”赫舍里老太太神色如常,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比兰藉至少大十岁!舜英咬牙切齿,而且还是个二手男!啊不,勋贵子弟,哪个没有小妾,鬼知道这厮是多少手的烂货了!而且有儿有女,嫁给他,那岂不是进门就要当娘?!
“何必做继室?!”舜英沉着脸道。
赫舍里老太太叹着气道:“原配就一定能恩爱吗?”
舜英被这话给噎住了,素日里只有她噎别人的份儿,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老夫人说得是,原配就一定能与丈夫恩爱吗?瞧瞧老夫人的娘家堂侄女,活得还不如小妾呢!
“烦请老太太劝劝阿玛,兰藉还小,就算议亲,也需慢慢来。”舜英耐着性子恳求。
赫舍里老夫人幽幽看了佟妃娘娘一眼,佟妃的脾性虽然时常不合她的心意,但对待姐妹的心思,着实叫人没话说,“说句不敬的话,从前老爷十分疼爱娘娘,但凡娘娘有所求,老爷无不应允。但如今,反倒是不好说了。”
不好说?
为什么不好说?哪里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