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赫舍里老夫人不便明说。
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舜英不是傻子,佟国维先前肯听她的话,那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但现在,她进了宫,而且似乎很不得宠。
佟国维这个黑心烂肺的老狐狸!!舜英咬牙切齿,她算是明白了,老狐狸这是拿兰藉的婚姻来威胁她啊!
不,也不算是威胁。以兰藉的年岁,本来就可以婚嫁了。
早卖出去,早得好处!
佟国维可不会心疼女儿英年早婚!
若想把兰藉多留几年,除非舜英贡献点特别的价值!!
狗日的!!
舜英已经不想去调查其余几个妹夫候选人了,妈的,居然还有个巴林部世子?!远嫁蒙古?!这是人干事?!
舜英真想宰了这个老畜生!!
说实在,舜英这会子还真在琢磨弄死佟国维的可行性,老畜生一死,兰藉便要守孝三年,三年后兰藉也才十七,介时再细细挑选人家也不迟!
舜英眼里闪烁着幽幽寒芒,现下身在行宫,畅春园的宫墙没有紫禁城那么高,翻出去倒也不难,而且也不止这一条路,园子里水路纵横,她完全可以水下憋气遁出去——
更妙的是佟家在京郊也有避暑园子,离着畅春园不算远。
遁出园子,弄死佟国维,完全赶得及在天亮前遁回来。
舜英磨刀霍霍。
赫舍里老夫人看得出来,佟妃气坏了,老夫人低声道:“我可以跟老爷说,娘娘日后会尽力而为,娘娘才貌出众,天长日久,娘娘定能赢得圣心。”
这样话,倒不失为不错的拖延计。
“阿玛会信吗?”舜英忍不住问,那个老狐狸可不好糊弄。
赫舍里老太太道:“所以娘娘需得尽心啊。”
好家伙,合着不是哄骗,老太太是真的建议她去努力争宠啊!
赫舍里老太太看了看佟妃的陪嫁,低声道:“实在不行,安排新人固宠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舜英黑线了,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苍灵才十六岁啊,十六岁少女送给快四十岁的老不死,这是人干事?!
“我知道,娘娘不愿做这种事,可既进了宫,便是皇上的人了。皇上若是看上了娘娘身边侍女,娘娘还能说半个‘不’字?”赫舍里老夫人一脸无奈地道。
舜英脸色更难看了,敢强迫我的人?那就把康麻子也鲨了!!
管她亲父还是君父!鲨了!!都鲨了!
逼急了大不了老娘亡命天涯去!
深吸一口气,舜英努力忍了下来,还没到那个份儿上!佟国维要是不做人,便先鲨了他!
康麻子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还没做过那种没品的事儿,暂时可以不鲨!
“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您请回吧。”舜英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她怕自己忍不住露出杀意来。
赫舍里老夫人心道,老爷啊老爷,我可尽力了,娘娘真真是油盐不进啊。
没错,佟国维其实没那么着急嫁女,毕竟就剩这一个女儿了,怎能不好好斟酌。朝中形势多变,一旦定了亲家,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佟国维无非就是用这种手段来逼一逼宫里女儿罢了。
二丫头那般貌美,只要肯努力,怎会这么久都不得宠?
佟国维做梦都想要一个宠冠六宫的女儿,最好再来一个血脉相连的外孙。
真真是人越老越爱做白日梦!
九经三事殿,康熙才刚接见了吏部的官员,此刻稍得歇息,梁九功便送来了第一手的情报。
康熙老脸阴了几分,“还真是个不孝女!”
梁九功心道,先前德妃娘娘也去做说客了,倒是把自己给气着了,回头便给皇上出了这么个主意,让佟家人来劝佟妃。原想着这佟家老夫人虽非佟妃生母,但好歹养大了她,她老人家的话,佟妃总能听进去一二。
未成想还是折戟沉沙了。
啧啧,想佟妃娘娘这么执拗的人,这后宫里怕是没有第二个了。
梁九功眼观鼻鼻观心,皇上这是还没死心呢。
“佟妃娘娘自小在母家便受宠,所以这脾气也就大了些。”梁九功小心翼翼道,“所以进了宫,这一时半会还没扭过性子来呢。”
梁九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用拖延计了。
康熙本想说,学不会温顺,就继续冷落着,叫她好好思量思量。但转念一想,佟妃入宫而已有些时日了,冷落于她而言,似乎根本没用!
康熙心下愈发不快,一想到自己的后宫里,还有这么个不恭不顺的妃子,便如鲠在喉。
梁九功见皇上脸色愈发不佳,便小心翼翼道:“佟妃娘娘如今是皇上妃子,赫舍里老夫人自然不便严词规劝。奴才忖着,或许可以请太后她老人家好好教导一下。”
康熙冷冷睨了梁九功一眼,“好,那你去吧!”
梁九功:啊??!!
后知后觉的梁九功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他这个御前大太监,在旁人眼里,或许还算个人物,可他在太后跟前,算个屁啊!
梁九功的意思,那是叫皇上自己去求太后!只要皇上开口相求,太后总不好拒绝吧?
可却忘了,皇上御极多年,君威已深,如何肯低头求人?哪怕这个人,是皇上的嫡母。
梁九功心里苦,嘴里却不敢说出半个“不”字!只得苦哈哈应了一声“嗻”。
夏日炎炎,太后本就不爱见人,若是佟妃那样美丽又讨喜的美人也就罢了,偏偏来的是梁九功这个满脸皱纹老太监。
梁九功又是皇帝的人,他此来八成是皇帝的意思,太后又不好不见。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梁九功老脸笑成一朵菊花,那叫一个谄媚。
太后摆了摆手,“说罢,皇帝有何要事?”
梁九功哪里敢说是皇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道:“并非是万岁爷的吩咐,是奴才自作主张前来。”
太后脸色顿时就不悦了,这个狗奴才,竟敢来烦扰哀家!
梁九功连忙咚咚磕头,又飞快膝行上前,“求太后心疼主子万岁爷!”
太后蹙眉不解,皇帝还用得着我心疼??
梁九功忙不迭道:“因着佟妃娘娘的不敬,皇上时常烦虑。可皇上又不忍心为这点小事叨扰太后娘娘……所以奴才斗胆来求,还盼着您老人家发一发慈心!”说着,梁九功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太后黑着脸,只一味腹诽:什么叫不忍心叨扰我?!分明没少叨叨叨……
皇帝还真是愈发过分了,有事求人,自己不来,竟授意个奴才来!
太后哼道:“佟妃先前对皇帝是有过不敬,可皇帝也罚了,佟妃也乖乖认了罚。哀家觉得,皇帝心胸宽广,早已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了!”
说着,太后一脸威严地怒斥道:“你个狗奴才,竟敢在哀家面前诋毁皇帝!皇帝是天子,岂会如你所言这般小肚鸡肠?!”
梁九功快吓死了,只得咚咚咚、咚咚咚,生生把脑门磕肿了。
“快滚吧!哀家不想再听到这种对皇帝大不敬的言辞!”
瞧瞧,“大不敬”都用出来!
梁九功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赶走了这个烦人的死太监,太后忍不住啐了一口,用蒙古语跟自己亲妹妹淑惠太妃道:“人越老,越爱做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