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未落时,林羽已立在鹰嘴崖顶。朔风卷着他玄色披风,猎猎如墨蝶振翅,手中狼毫在地图上圈出的“断魂谷”三字,已被晨露浸得发皱。
“将军,都备妥了。”副将沈毅单膝跪地,甲胄上的霜花簌簌抖落,“三百死士,人均三捆火油柴,淬了硝石的。”
林羽点头,指尖叩向地图上的谷口:“记住,寅时三刻,听梆子响再动手。敌军换岗的间隙只有一刻钟,错过了,咱们这三百条命就得填进去。”
沈毅领命而去,崖下很快传来马蹄碾碎冰凌的轻响。林羽望着远处敌军大营的轮廓——黑沉沉一片,像头蛰伏的巨兽,只有主营的灯笼还亮着,隐约映出帐内人影晃动。他冷笑一声,从箭囊抽出支鸣镝,箭杆上缠着半片染血的衣角——那是三天前被敌军虐杀的斥候留下的。
寅时三刻的梆子刚敲第一响,断魂谷内突然炸起三朵火光。不是寻常火焰的橙红,而是掺了硫磺的幽蓝,舔着粮草堆噼啪作响,浓烟裹着刺鼻的气味直冲云霄。
“火!是火!”敌军哨兵的惨叫撕破夜空。林羽站在崖顶看得清楚,那些守粮兵慌得像没头苍蝇,有的提桶去浇,却不知死士早把水桶换成了空壳;有的想往外冲,又被谷口滚落的巨石堵了去路——那是沈毅按他的吩咐,提前堆在崖边的“大礼”。
“将军!谷内火光冲天!”亲卫撞进主营时,残余叛军将领正把密信往灯上凑,信纸燃到指尖才惊觉,烫得他猛地甩手。旧朝复辟势力将领更急,一脚踹翻案几:“废物!五千守粮兵连把火都扑不灭?”
“不是……”信使带哭腔,“谷口被堵死了!火里还掺了东西,水泼上去反而烧得更凶!”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粮草是命脉,断魂谷存着联军三成的粮草,烧光了,不出五日就得退兵。
“点一万骑兵随我去救!”残余叛军将领拔刀就往外冲,却被旧朝复辟势力将领拽住:“等等!林羽敢烧粮,必在谷外设了伏!”
“那怎么办?看着粮草烧光?”
“分兵!”旧朝复辟势力将领抓过地图,指甲戳向谷后那片密林,“你带五千人从侧翼绕过去,我领五千正面强攻,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可他们没算到,林羽要的就是他们分兵。
当残余叛军将领的骑兵刚钻进密林,两侧崖壁突然滚下无数捆干草,瞬间将退路堵死。紧接着,火箭如蝗,干草遇火就燃,把整片林子变成了火场。叛军战马惊得人立而起,把骑兵甩在地上,被后面的人踩成肉泥。残余叛军将领挥刀砍断缰绳想冲出去,却被一支冷箭射穿手腕——林羽不知何时已站在火光里,玄甲映得通红,长枪直指他咽喉:“你杀我斥候时,没想过有今日吧?”
正面战场更惨烈。旧朝复辟势力将领刚冲到谷口,就见沈毅举着面黑旗站在火前,身后三百死士齐刷刷拔刀,刀刃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来啊!”沈毅扯开嗓子吼,“你家粮草都快烧没了,还打个屁!”
这话像根针,戳破了叛军最后的镇定。有人开始往后缩,旧朝复辟势力将领怒喝着砍翻两个逃兵,却止不住溃逃的势头。更要命的是,林羽早让人把焚粮的消息散了出去,联军大营里的藩国士兵本就三心二意,一听粮草没了,当晚就有两营人卷着行李跑路了。
天快亮时,断魂谷的火才渐渐熄了。林羽踩着还发烫的灰烬走进谷内,沈毅递来半块烧焦的粮饼:“将军,都烧透了,一粒米也剩不下。”
林羽没接,只是望着谷外。远处的联军大营乱成一锅粥,喊杀声变成了争吵声,间或有箭矢射向夜空,却没了章法。他忽然笑了,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块没烧透的令牌,刻着“联军先锋营”五个字。
“沈毅,”他把令牌抛过去,“让人把这东西送到藩国首领帐里,就说……是残余叛军放的火,想嫁祸给他们。”
沈毅眼睛一亮:“将军高!这招借刀杀人,够他们内讧三天!”
晨光爬上崖顶时,林羽终于脱下染血的玄甲。亲兵递来热茶,他却盯着远处的云层发呆——焚了粮,只是断了敌军的腿,要彻底打垮他们,还得挑了那根主心骨。他摸出腰间的玉佩,那是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说能保平安。此刻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倒让他想起临行前的话:“阿羽,打仗不是只靠杀,得让他们知道,跟着咱们,比跟着旧党有活路。”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是藩国士兵和叛军打起来了。林羽仰头喝尽热茶,茶梗在舌尖留下点涩味。他站起身,对沈毅道:“传令下去,备好喊话器,咱们给藩国的兄弟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风里飘来叛军的咒骂声,林羽却觉得,这声浪里,已经藏着溃散的前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