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栖霞村彻底吞没。没有了炊烟与人声,连虫鸣都显得稀疏,只有风穿过空屋的呜咽,像是亡魂的低语。
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三人并未躲在屋内,而是分别隐于村中三处制高点——陆小凤在村中央的老槐树杈上,花满楼静坐于打谷场的草垛后,西门吹雪则独立于村尾废弃的磨坊屋顶,白衣在月光下几乎透明,气息与夜色融为一体。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子时将至。
就在陆小凤以为今夜将一无所获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铃声,随风飘来。那铃声并非金属的清越,反而带着一种木质或骨质的沉闷,节奏单调,重复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花满楼微微侧首,低语通过陆小凤事先布置的简易传声竹管传来:“气味变浓了,来自村外东边山林,混合着那种檀香草药和……很多‘人’的气味。”
陆小凤精神一振,屏息望去。只见村东头那条通往深山的小路上,隐约出现了一行人影。他们步履蹒跚,动作僵硬,排成一列长队,沉默地向着村庄走来。借着朦胧月色,能看清这些人衣衫褴褛,面容呆滞,眼神空洞,正是栖霞村失踪的村民!
他们如同梦游,对周围一切毫无反应,只是跟随着那诡异的铃声,一步步走入村庄。而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穿着宽大黑色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他手中持着一个古朴的、仿佛由人骨制成的铃铛,轻轻摇晃。那诡异的铃声,正是源于此。
“摄魂术?湘西赶尸?”陆小凤心中疑窦丛生,但仔细观察,这些村民呼吸尚存,分明是活人,只是神智尽失。
黑衣引路人带着村民队伍,并未走向任何房屋,而是径直来到了村中央的老井旁。他停下脚步,铃声也随之一顿。只见他围着老井走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种晦涩难懂的音节。随后,他俯身,似乎在井沿摸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白影如惊鸿般从磨坊顶掠下,剑光冰冷,直刺那黑衣引路人!是西门吹雪!他显然对这等装神弄鬼之事毫无耐心,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然而,那黑衣引路人反应快得惊人!他仿佛背后长眼,身形诡异地一扭,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西门吹雪这必杀一剑,同时反手一挥,袖中撒出一片浓密的绿色粉末,带着刺鼻的腥气!
西门吹雪剑光一卷,粉末被凌厉的剑气荡开,但就这片刻阻隔,那引路人已如鬼魅般向后飘出数丈,发出一声沙哑的怪笑。
几乎同时,那些原本呆滞的村民,仿佛被触动了某种机关,齐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如同野兽般,疯狂地扑向西门吹雪和从槐树上跃下的陆小凤!
他们力大无穷,不惧疼痛,招式毫无章法,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
“小心!他们被药物控制了心神!”花满楼出声提醒,同时袖中金蝶飞出,精准地打中几名村民的膝弯穴道,令其暂时倒地,但更多的村民依旧悍不畏死地涌上。
陆小凤灵犀指连点,却发现这些村民的经脉异常亢奋,穴道效果大减。他一边游斗,一边试图靠近那黑衣引路人。
那引路人却不恋战,再次摇动骨铃,铃声变得急促而尖锐。剩余的村民攻势更猛,死死缠住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引路人趁机身形一晃,便欲再次遁入山林。
“想走?”陆小凤凤舞九天身法展开,如大鸟般掠过村民头顶,直追而去。
那引路人轻功极高,且对地形极为熟悉,在山林间穿梭如履平地。陆小凤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没入漆黑的山林深处。
追至一处林间空地,那引路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掀开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布满诡异刺青、看不出年纪的脸,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陆小凤,何必多管闲事?”他的声音干涩难听,如同砂纸摩擦。
“百十口人的性命,岂是闲事?”陆小凤停下脚步,暗暗戒备,“阁下用这等手段掳掠村民,意欲何为?”
“掳掠?”刺青脸怪笑一声,“是他们自愿追随‘山神’,寻求永生之道!”
“山神?就凭你这装神弄鬼的把戏?”陆小凤冷笑。
“哼,凡夫俗子,岂知神只伟力?尔等破坏祭祀,必将承受神罚!”刺青脸话音未落,双手连扬,数道黑光射向陆小凤,竟是淬毒的细小吹箭!
陆小凤早有防备,身形晃动间尽数避开。但就在这瞬间,刺青脸脚下地面突然塌陷,整个人竟直接沉入了地底,消失不见!
陆小凤抢上前去,只见地面留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深不见底,一股更浓郁的檀香草药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没有贸然下去,而是仔细查看洞口边缘,发现那里刻着一个与村民家中墙上类似的、但更为复杂清晰的划痕——那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藤蔓和眼睛组成的诡异符号。
陆小凤站在洞口,听着里面传来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隐约的流水声,眉头紧锁。
“山神?祭祀?地下通道……” 他知道,栖霞村的谜团,刚刚才揭开了冰山一角。这地下,恐怕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而那个刺青脸,以及他口中的“山神”,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转身返回村庄,必须尽快与花满楼、西门吹雪汇合,并等待司空摘星和朱停那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