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分院水师大营的庆功宴还未散,吕不韦的玉笏已在掌心叩出细碎的青鳞纹。他望着丹墀下浑身浴血的魔昂,视线掠过少年将军甲胄上未干的妖血——那是猪悟能九齿钉耙扫过的灼痕,此刻却成了广寒阵法最鲜活的勋章。
“此战能破流沙河天险,全赖魔昂将军将广寒阵化入水文。”吕不韦的声音混着琼浆香气,在瑶池玉盏间流转,“可诸位可知,这能冻住流沙精魄的阵法,原是百年前淮阴侯韩信在广寒宫观星所创?”
席间哗然。太白金星的白眉抖了抖,望着阶下抱剑而立的韩信——那人素白长衫染着极淡的桂花香,正是广寒宫独有的月露气息,却偏生带着几分忘川水的冷冽。三日前他亲自去轮回司核牒,分明见韩信的往生簿上盖着“堕入畜生道”的朱砂印。毕竟,韩信作为天庭学院首期学员被贬下凡间,有那么极不光彩的一笔,做了回大敌来临、弃城而逃的江宁知府赵明诚,就连他的夫人都大失所望,写下了“生当为人杰……”
此刻韩信却好端端站在庆功宴上。
“老大人谬赞了。”魔昂忽然单膝跪地,甲胄撞击玉阶的声响惊落几瓣桂花,“末将不过按图施阵,真正将二十八宿星图融入水脉的,是淮阴侯当年刻在控水令上的阵眼。”
摩昂与吕不韦一唱一和。他抬头时,目光恰好与韩信相撞,少年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错愕——他分明记得,一个月前在忘川河畔,正是吕不韦的阴兵借道符,让本该投身猪胎的韩信魂魄,从孟婆汤锅里捞出了半片残魂。
吕不韦抚掌而笑,袖口翻出半幅残破的阵图,墨色间竟凝着未干的忘川水:“诸位请看,这‘广寒锁沙阵’的第七重水眼,正是韩信当年在广寒宫与嫦娥仙子论道时所创。若不是吕某在轮回司翻出这半幅残卷,怕是要埋没了淮阴侯的兵法奇才啊!”
他忽然转向太白金星,玉笏轻叩案几,“如今水师新军初立,正需良将教习韬略,不如将淮阴侯编入天庭学院,也好让后生们见见真正的星阵之道。”
太白金星的手指在案上敲出《黄庭经》的节拍,目光却落在韩信腕间——那里缠着三匝忘川水藻编成的腕带,正是轮回司标记“滞留魂灵”的信物。
可再看吕不韦袖中隐隐透出的南海龙珠,老神仙忽然明白了:南海龙宫为保敖曌转世,默许吕不韦用龙珠换了韩信的往生簿,而这庆功宴,不过是给天庭学院造了个台阶。
“淮阴侯虽有奇才,只是……”太白金星拖长尾音,望向阶下始终沉默的韩信,“在凡间弃城而逃……”
“末将愿为证。”魔昂突然起身,“韩信在凡间弃城而逃,完全是为江宁黎民百姓,宁宁背负骂名,至于我那堂妹的诗也并非是对他的指责!”
殿外忽有狂风大作,带着流沙河的细沙撞在琉璃瓦上,却在触及殿角时凝成冰晶坠落——正是广寒阵余威未散。
太白金星清楚,猪悟能、沙悟净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卷土重来,而这次天河水兵的彩还真是天庭学院天河分院这些学员军奋力争得的。
太白金星正犹豫间,韩信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忘川冰:“若论阵法,不过是将天河星图拆成七十二水眼,再借月相变化催动。诸位若肯学,明日卯时三刻,我在观星台候着。”
吕不韦眼中闪过狂喜。他早知韩信魂魄被南海龙珠护住,却不想这冷面将军竟肯松口任教。三日前在忘川河畔,他用“敖曌转世需有人护道”说动韩信,此刻看来,这步棋果然走对了。
“好!”太白金星一拍惊堂木,“既然淮阴侯肯屈就,天庭学院便设‘星阵教习’一职,专授水战兵法。”他忽然盯着韩信腕间的水藻,意味深长一笑,“不过教习需得落编造册,还请淮阴侯明日去轮回司销了那道滞留符——总不能让孟婆天天追着讨汤钱吧?”
殿中哄笑渐起,韩信却望着殿外天河方向,那里有片残破的星图,正是他当年为敖曌所绘的姻缘星轨。指尖无意识抚过控水令上的刻痕,他忽然想起吕不韦在忘川说的话:“想护她周全,就得先在天庭站稳脚跟。”
庆功宴散时,吕不韦悄悄拉住韩信:“明日去轮回司,记得带上这个。”他塞过一颗浑圆的珍珠,里面映着敖曌转世的生辰八字,“孟婆那老东西最爱南海星泪,这珠子够换你三百年阳寿。”
韩信捏紧珍珠,忽然听见远处观星台传来青鸾长鸣。魔昂的身影立在栏边,正对着天河方向比划着什么——正是他方才所授的阵法手势。夜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内里绣着的昙花暗纹,与敖曌当年在珊瑚林穿的那袭一模一样。
“记住了,”吕不韦低声道,“你现在是天庭学院的教习,不是忘川河里的孤魂。若想护她,就得让自己的名字,刻在每道天河的水纹里。”
韩信望着掌心的珍珠,忽然笑了。当年在广寒宫观星,他算出敖曌有三世情劫,却算不到自己会堕入轮回;如今在吕不韦的权谋里周旋,他却看懂了:这三界最稳固的护道,从来不是阵法,而是站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成为她的退路。
敖瞾,你仍在凡间苦苦支撑着那个叫李清照的躯体,你现在过的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