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了吧。”王勃劝道。
“休想!”吴刚冷硬答道。
王勃将狼毫递过去,笔尖还沾着新磨的徽墨,“罪名是‘擅离职守’,处罚是‘遣返广寒宫服刑’。魔昂想借你的头立威,可玉帝更需要广寒宫这块牌子——嫦娥仙子的忠魂还在天河学院供着,他不会让你真死。”
吴刚盯着那卷认罪书,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钺斧双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眼看就要劈向案几,却在离纸三寸处猛地顿住。
他想起王勃方才说的“魔蜃”,想起灵霄宝殿上太白金星递来的半片焦信,想起嫦娥在天庭学院学习时托玉兔带回的那句话:“守好桂树,等我回来。”
“我吴刚……”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铁锈味,“宁可被天规劈成齑粉,也不向那群伪君子低头!”
王勃没说话,只是将狼毫轻轻放在他掌心。帐外传来更清晰的脚步声,还有副将压低的呵斥:“魔昂院长的亲卫在此,让你们将军出来答话!”
吴刚的指尖触到温润的笔杆,忽然想起半年前在天河学院,嫦娥教他握笔的样子。那时她总笑他拿斧头的手捏不住狼毫,却不知他偷偷练了三个月,只为在她生辰时写一幅《广寒清供图》。
“噗——”斧刃突然砍进案几,离认罪书不过毫厘。吴刚盯着墨迹未干的“吴刚”二字,那是王勃方才试笔时写的,笔锋里竟带着几分嫦娥的娟秀。
“你替我写的?”他哑声问。
王勃将文书小心卷起,用朱砂印泥封缄:“陛下问起时,就说你‘感念天恩,泣血悔过’。”他顿了顿,看向帐外影影绰绰的西海龙族徽记,“魔昂要的是‘认罪’这个姿态,不是你的真心。等你回了广寒宫,桂树下埋着的那坛酒……”
“够了。”吴刚突然夺过认罪书,看也不看就在末尾按了血手印。血珠渗进宣纸,在“悔”字的竖心旁晕开一小团红,像滴未干的泪。
当王勃掀开帐帘时,魔昂的亲卫正按着刀柄。为首的副将晃了晃手中的金牌:“奉院长令,带吴刚去天河水牢‘复核罪状’。”
“不必了。”王勃将封好的文书递过去,水纹剑在腰间轻颤,“吴刚已认罪悔过,陛下旨意在此。”
月光下,文书上的朱砂印亮得刺眼。吴刚拄着乾坤钺站在阴影里,绷带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魔昂亲卫腰间的玉带——那上面雕着西海特有的珊瑚纹,和天河分院藏书阁暗格里的印章纹路一模一样。
三日后,天河水师主将大营之内,王勃将写着“戴罪立功”一面船头彩旗交给了吴刚,叮嘱他,在返回广寒宫的路上一定要高高挂在船头之上,以示自己的悔恨内疚之意,切不可再生事端。
吴刚接过“戴罪立功”四个字时,王勃忽然想起玉帝看完认罪书时那意味深长的笑。
“王爱卿的词赋,倒是越来越有风骨了。”玉帝当时捻着胡须说,指尖敲了敲文书上“受人蛊惑”四字,“只是这‘悔’字的竖心旁,怎么多了一点?”
王勃垂首不语,掌心却沁出薄汗。他知道那一点是吴刚按血印时蹭上去的,像极了嫦娥当年画远山时,总爱在峰尖点上的那抹朱砂。
此刻,天河水师的探马快马加鞭赶回大营,带来天河分院的最新消息:“将军,天河分院那边查到了!天河分院死伤学员已得到妥善安置,所有抚恤费用均由吕不韦的大象金柜坊捐出……”
“果然是大手笔!”王勃接过天河分院的表彰、抚恤决定,上面的海水纹与魔蜃的私印如出一辙。他抬头望向广寒宫的方向,月轮正从云层后探出头,清辉洒在案头未拆的信上——那是今早太白金星差人送来的,信封上只有三个字:“忘川水”。
营外忽然起了风,吹得帅旗迎风作响。王勃将拓片揉成一团,转身走向军械库。水纹剑在他身后发出低鸣,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而千里之外的广寒宫,吴刚正把乾坤钺斧插进桂树根下,斧刃带出的泥土里,埋着半片烧焦的信笺一一那是来自天河分院的学院教务人员居舍分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