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悟能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天理院那高耸的牌坊,牌匾上“天理昭彰”四个大字在云端若隐若现,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他心里又开始打鼓了:包拯那黑炭脸,待会儿在大堂上要是真问起钉耙的事,问起为什么诬告“嫦娥”……他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是想骗嫦娥下凡吧?
“冤枉啊——”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嗓子,拖着长音,跟唱大戏似的,“我真是原告啊!包院长,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这原告当得比黄连还苦啊——”
路过的仙童们捂着嘴笑,有胆大的还喊了句:“净坛使者,您这原告要是再这么喊,怕是得先挨顿板子咯!”
猪悟能瞪了那仙童一眼,却也不敢还嘴。他低头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摸摸光溜溜的下巴,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到包拯,得先哭惨,就说自己是被蒙蔽了,一时糊涂……对,就这么办!
想着想着,他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嘴啃泥。
衙役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快走!大堂到了!”
猪悟能抬头一看,天理院的大堂已经近在眼前。那黑漆漆的大门洞开,里面影影绰绰站着不少衙役,正中央的公案后,包拯那黑黢黢的身影端坐其上,手里的惊堂木在案上轻轻一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吓得猪悟能腿肚子都转了筋。他咽了口唾沫,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怕是真要“净坛”变“净身”了……
可事到如今,他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三挪地往大堂里蹭,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嘟囔:“我是原告……我真的是原告啊……包院长,您可要看清啊……”
“肃静!”
一声沉喝如雷霆落地,法台之上,包拯黑面虬髯,额间月牙形的印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手中的惊堂木尚未完全落下,那股迫人的气势已让猪悟能浑身一僵。“啪”的一声脆响,惊堂木重重拍在案几,声波震得堂中香炉里的檀香灰簌簌落下。
猪悟能只觉双腿一软,膝盖骨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压了压,险些就要跪伏在地。
他强撑着站稳,肥硕的脸颊抖了抖,望向包拯的目光里既有不甘,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这包青天的名头,便是在天庭也是响当当的,铁面无私,断案如神,从无错判——当年他天蓬元帅因戏嫦娥被贬,虽非包拯断案,却也深知这天理院的规矩,容不得半分胡来。
“给净坛使者赐座。”包拯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喜怒。他抬手示意一旁的书吏,“搬把椅子,让使者坐着回话。”
此言一出,堂下两侧站立的天兵天将皆是微微颔首。这包拯果然行事有度,即便面对涉案之人,也依足了礼数。
很快,一把梨花木椅被搬到堂中,猪悟能有些迟疑地坐下,庞大的身躯将椅子压得吱呀作响,屁股只沾了小半,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紧张地搓着膝盖上的锦缎。
包拯放下手中的案卷,目光直直看向猪悟能:“猪悟能,你可知本院为何传你前来?”
猪悟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肥硕的耳朵抖了抖,梗着脖子道:“在下乃天河学院名誉院长,状告本院舞蹈教习嫦娥仙子……”
“住口!”包拯打断他,“本院问的是,你作为原告,在起诉嫦娥仙子之时,可曾将前因后果、利弊得失考虑周全?”
猪悟能被问得一怔,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低声道:“在下……在下只是想让此事引起重视,嫦娥她……她近来行事确有不妥,若不加以规束,恐坏了学院风气……”
他说话时,肥厚的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那副模样,倒像个偷藏了点心被抓包的顽童。
“只是想引起重视?”包拯的眉峰微微蹙起,“你可知,你在接受《天庭晚报》记者采访时,说了哪些话?”他顿了顿,拿起案几上的一份卷宗,缓缓念道,“‘嫦娥仙子久居广寒宫,心性早已冷硬如冰,于教学之中苛责学员,更有甚者,传言其与月宫吴刚有染,荒废教务……’猪悟能,这些话,可是你说的?”
猪悟能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肥硕的脸颊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我……我那是一时口快,想让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心里清楚,这些话多半是酒后失言,或是被记者套了话,可话一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一时口快?”包拯的声音陡然转冷,“你可知这些‘一时口快’的言辞,已对广寒宫和嫦娥仙子造成了何等影响?广寒宫上下百余仙娥,因你此言被各路仙家指指点点;嫦娥仙子自案件受理以来,闭门不出,教学停滞,天庭舞蹈大赛亦被迫延期。你的行为,已非简单的口舌之快,而是涉嫌触犯《天条大法》第一千二百四十六条——侮辱诽谤罪!”
“轰”的一声,猪悟能只觉脑海里炸开一团惊雷。侮辱诽谤罪?这罪名可不小,轻则面壁思过百年,重则剔除仙骨,打入轮回。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庞大的身躯险些撞翻椅子,急声道:“包大人明鉴!在下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在下对嫦娥仙子……对广寒仙子,那是……那是心存爱慕,疼惜还来不及,怎会有意侮辱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