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金身罗汉捧着一封玉简闯进来,脸色发白:“佛祖,天理院急报!奎木狼星在南天门外骂阵,说您……说您借天理院公报私仇,还说要与您在瑶池前决一死战!”
“反了他了!”八戒率先跳起来,挺着钉耙就要往外冲,“俺老猪去会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夯货!”
孙悟空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指尖触到八戒肥肉的刹那,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在花果山,自己也是这样被天庭的流言激得红了眼,提着金箍棒就打上了南天门。
那时他觉得整个天地都在与自己为敌,却不知真正的敌人,是骨子里那股不肯服软的戾气。
“猴哥,你别拦着俺!”八戒急得直跺脚,“那厮还说,你不敢应战就是缩头乌龟,连当年的弼马温都不如!”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孙悟空的耳朵里。他猛地松开手,案上的经文被震得簌簌作响。佛衣下的肌肉绷得像块铁板,几百年前在八卦炉里炼就的火眼金睛,此刻竟泛起了熟悉的红光。
“他当真这么说?”孙悟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
藏经阁外的风忽然停了,连檐角的铜铃都噤了声,只有他胸腔里的怒火,烧得比八卦炉里的文武火还要炽烈。
他不是气奎木狼骂他缩头乌龟,而是气那厮把天理院的审判当成私怨,把三界的规矩视作无物。当年在宝象国,奎木狼为了私情害了十三条人命;如今在天庭,他竟敢借着与八戒的交情藐视天规。这样的恶徒,若不严惩,天理何在?佛法何存?
“呆子,取我的紫金钵盂来。”孙悟空站起身,佛衣在身后扬起一道金色的弧线。他方才还想着三日后如何体面地将金箍棒还给东海,此刻却觉得那神铁的重量,正顺着血脉往拳头上涌。
“猴哥,你要干啥?”八戒捧着钵盂跟在后头,看着孙悟空往南天门的方向走,心里直发慌,“咱不是要准备佛经考试么?奎木狼那厮就是嘴硬,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考试要考,这泼狼也得教训。”孙悟空的脚步没停,云靴踩在玉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想起天理院的包拯说过:“佛度众生,亦惩恶徒。若连挑战规矩的狂徒都容得下,这三界的公道,不如喂了狗。”
南天门越来越近,奎木狼的骂声像冰雹一样砸过来:“孙悟空你个遭瘟的猴子!躲在灵山当缩头佛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赢了我,随你去天理院领赏;输了,就把那狗屁诉状给老子撤了!”
周围的天兵天将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奎木狼的手段——当年在西天路上,他凭一己之力战平孙悟空,若不是百花羞公主暗助,取经队未必能全身而退。如今他被天理院逼得没了退路,怕是要拼出性命来。
孙悟空站在南天门前,看着那个披星戴甲的神将。奎木狼的狼牙棒在手里转得呼呼作响,眼底的戾气比当年在宝象国时更甚。他忽然想起观音菩萨说的“佛心不滞于物”,可此刻他握着紫金钵盂的手,却比当年握着金箍棒时还要坚定。
“奎木狼,”孙悟空缓缓开口,声音传遍了整个南天门,“你挑战的不是我,是三界的规矩,是天理院的公断。”他顿了顿,火眼金睛里的红光越来越亮,“但你既敢指名道姓,我便接了你的战书。只是今日我不用金箍棒,只用这钵盂与你过招——赢了,你随我去天理院伏法;输了,我便在佛祖面前替你求个从轻发落。”
这话一出,连奎木狼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已成佛的猴子,竟还敢接他的战书,更没想到对方要用那用来化缘的紫金钵盂做兵器。
“狂妄!”奎木狼怒吼一声,狼牙棒带着万钧之势砸过来,星光照得南天门的琉璃瓦都褪了色,“今日我便让你知道,成佛的猴子,照样是只挨打的猴子!”
孙悟空没躲。他举起紫金钵盂,钵口对着狼牙棒迎上去。在两物相碰的刹那,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成佛时,如来佛祖说的那句话:“斗战胜佛,斗的是心魔,胜的是恶念。”
此刻他胸腔里的怒火,早已不是当年的好勇斗狠,而是为了十三条枉死的人命,为了三界不能践踏的规矩,为了天理院那面写着“公道”二字的匾额。
金光与星光在南天门炸开,映得整个天庭都亮如白昼。八戒站在远处,看着自家猴哥将佛衣的下摆掖进腰带里,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线条比当年在流沙河大战沙僧时还要硬朗。
悟能忽然明白,有些东西,大师兄永远不会放下——不是金箍棒那样的外物,而是藏在佛心深处的,那股守护三界的刚猛。
这场架,怕是免不了了。八戒摸了摸怀里的钉耙,忽然觉得手心也冒出了汗。他知道,自家猴哥一旦动了真格,就算是奎木狼这样的狠角色,也得扒层皮下来。毕竟,斗战胜佛的“斗”字,从来都不是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