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聚楼的鎏金铜铃还在廊下轻轻晃动,细碎的响声里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滞。
广寒宫的桂花香不知何时漫进了这座天界有名的酒肆,清冷的香气混着楼里的烈酒味,竟生出几分肃杀。
嫦娥踏着云纹锦鞋,裙摆扫过青石台阶时带起细碎的银光,吴刚扛着那柄劈了万年桂树的巨斧,斧刃上还凝着广寒宫的霜气,再往后是二十余名甲胄鲜明的兵卒——他们曾是天河水师的锐士,如今肩甲上都烙印着一株寒梅,那是广寒宫亲卫的标记。
“奎木狼,别来无恙。”嫦娥的声音不高,却像穿透云层的月光,稳稳落在三楼厅堂中央,“玉兔已将王勃与敖曌释放,还有天理院的诸位捕快,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么?”
奎木狼猛地拍响身边的梨花木桌,杯盏震得跳起。
“嫦娥仙子好大的威风!我二十八星宿办事,何时轮到广寒宫指手画脚?”他身后的毕月乌、危月燕等几位星宿纷纷拔刀,刀鞘碰撞的脆响里,三十余名天兵天将瞬间围成半圆,将内室的房门堵得严严实实。
玉兔忽然嗤笑一声,脚尖在地面轻点,身形如白练般掠出。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伴随着几声闷哼,三名刚要上前阻拦的天兵已被卸了肩骨,兵器脱手的脆响与痛呼同时炸开。她拍了拍素纱袖口,垂眸道:“主子问话,轮得到尔等聒噪?”
奎木狼瞳孔骤缩。那三名天兵皆是他精挑细选的锐士,寻常天将需五十回合方能制服,此刻竟连对方衣袖都没碰到便已落败。他想起半年前天河分院那场震动三界的战事——魔昂带着数千水师新兵大营的精锐围攻广寒宫,结果被嫦娥弹指间冻住整条天河,天河水师折损过半,魔昂本人差点死于吴刚斧下。
“仙子这是要动武?”奎木狼强作镇定,手掌却悄悄按在狼牙棒的暗扣上,“天理院办案,拿的是通敌叛国的重犯,仙子执意要保,就不怕坏了天庭的规矩?”
嫦娥抬手止住欲上前的吴刚,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惧色的星宿。
“王副院长查的是星官私通魔族一案,奎将军却将人扣在星聚楼,私设刑堂,这便是天理院的规矩?”她指尖凝起一缕月华,在空中画出几道符文,“半月前,角木蛟在北天门私放魔族细作,证据已由敖副院长呈交天帝,奎将军不仅不配合查办,反倒将人拿下,莫非是想包庇同党?”
“胡说!”奎木狼猛地拔剑,枪尖的寒芒映得他脸色涨红,“角木蛟是我二十八星宿的兄弟,他忠心耿耿,怎会通敌?分明是天理院故意找茬!”
“是不是找茬,到了天理院自会分晓。”嫦娥的声音依旧平静,周身却泛起淡淡的金辉,那是女娲娘娘亲传的护体仙光,“当年你私闯广寒宫,犯下天条,是娘娘念你本性不坏,才饶了你一命。如今你执迷不悟,是要将二十八星宿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话如重锤敲在众人心头。毕月乌悄悄收了刀,偷瞄着嫦娥身后的吴刚——那巨斧上的寒气仿佛能冻结神魂,当年魔昂的副将就是被这斧子劈成了飞灰。危月燕喉结滚动,想起广寒宫那片能绞碎仙元的月桂林,听说进去的天兵连魂魄都留不下。
玉兔忽然笑出声:“奎将军要是觉得能胜过我家主子,不妨试试。只是不知今日之后,二十八星宿里还能不能留下奎木狼的名号。”她手腕翻转,一支玉杵出现在掌心,杵身上流转的仙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震颤。
奎木狼手中狼牙棒抖了抖。他见过魔昂的惨状,那家伙的玄武战甲被嫦娥一指洞穿,休养了很久才恢复元气。自己这点修为,恐怕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可就这么低头,二十八星宿的脸面往哪搁?
“仙子非要咄咄逼人?”他咬着牙,目光扫过身后的弟兄们,只见个个眼神躲闪,没人敢与他对视。
“我只是在讲规矩。”嫦娥向前一步,金辉更盛,“释放王勃,敖曌,随我回天理院接受审判,这是你唯一的活路。”她抬手示意,身后的天河水师兵卒立刻上前一步,甲胄碰撞声整齐划一,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这些人都是当年天河之战里活下来的精锐,个个手上沾过魔族的血,眼神里的狠戾比星宿们更甚。
“我……”奎木狼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他知道嫦娥说的是实话,若是此刻动手,自己必然粉身碎骨,还会连累弟兄们。可就这么认栽,日后在天庭如何抬头?
“将军!”一个小兵突然从内室冲出来,脸色惨白,“那姓王的……他、他用天理院的传讯符发了信号,估计很快就有天兵过来了!”
奎木狼浑身一震。他忘了天理院有紧急传讯之权,若是等天兵天将围过来,自己就成了公然抗命的反贼。
嫦娥淡淡道:“现在放人,还能算主动配合。等天兵到了,便是罪加一等。”她看了眼内室的方向,“王副院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就是整个西方白虎七宿都要受牵连。”
冷汗顺着奎木狼的鬓角滑落。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开内室的门:“把人带出来!”
王勃与敖赵被押出来时,衣衫虽有些凌乱,眼神却依旧锐利。敖曌看到嫦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抱拳道:“多谢仙子援手。”王勃则盯着奎木狼,冷声道:“奎将军,现在肯去天理院了?”
奎木狼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敢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我跟你们走。”他将狼牙棒掷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我有条件,审判必须公开,不能暗箱操作!”
“天理院向来依法断案。”嫦娥颔首,示意天河水师看押星宿们,“若真查清你们与魔族无关,自然会还你们清白。”
奎木狼冷哼一声,率先向外走去。毕月乌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低着头跟了上去。星聚楼的铜铃依旧在响,只是此刻听来,倒像是为这场无声的溃败奏响的尾声。
玉兔收起玉杵,凑到嫦娥身边:“主子,就这么放他们走?”
嫦娥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目光落在天边渐聚的云层上:“天理院的规矩,总要有人守。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迟早会自己跳出来。”她抬手拂过鬓边的桂花,清冷的香气随着晚风飘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