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的晨雾还未散尽,百余艘仙船已划破流沙河浑浊的水面,停泊在下游十里处的浅滩旁。摩昂立在船头,腰间玉带的十二颗夜明珠映着晨光,将他眼底的自信照得格外分明。他望着远处被黑气笼罩的流沙河营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按照斥候回报,猪全能麾下仅有五千妖兵,且多是水妖恶鬼,只需韩信领兵一冲,定能一战而定。
“重言兄,一切按计划行事?”摩昂转身看向身后的韩信,玄色战袍在风中高高飘起,手中长枪的枪尖泛着冷光。
韩信点头,目光却掠过浅滩,望向流沙河沿岸那片泛着诡异紫色的田地。
晨雾中,隐约能看到无数人影在田垄间穿梭,动作迟缓却整齐,不似作战的士兵,倒像耕作的农夫。
“院长,那些便是斥候所说的‘罂粟园’?”韩信指着那片田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猪全能聚众作乱,竟还在此种植作物,未免太过奇怪。”
摩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不过是些妖邪伎俩罢了。想来是那猪全能怕粮草不足,才让手下假装耕作,实则不过是些散兵游勇。”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笃定,“重言兄不必多虑,你只需按计划分兵,阿烈的五百天狼兵已绕去上游,待我们正面进攻,他们便截断妖兵退路,前后夹击,定能将这五千妖兵一网打尽。”
韩信仍有些犹豫,可看着摩昂胸有成竹的模样,终究还是将疑虑压了下去。他抬手召来副将,沉声下令:“第一队持弓手列阵浅滩,待妖兵上岸便放箭;第二队持盾手在前,为长枪兵开路;第三队随我冲锋,直取猪全能主营!”
五万学员兵很快在浅滩上列好阵型。银白甲胄在晨光里连成一片,长枪如林,弓箭上弦,乍一看倒有几分精锐之姿。可韩信走在阵中,却能清晰地看到学员们眼底的慌乱——有个学员的手在发抖,连弓弦都拉不稳;还有人频频回头望向仙船,显然是想随时逃跑。他暗自叹气,只能在心底期盼,这场仗能如摩昂所言,速战速决。
“吹号,进攻!”摩昂拔出长剑,金色的灵力顺着剑身蔓延,在半空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号角声刺破晨雾,第一队弓手立刻松开弓弦,数千支银箭如暴雨般射向流沙河对岸的营寨。箭雨落在营寨的骷髅围墙上,发出“砰砰”的巨响,黑气被箭尖的灵力驱散,露出内里破旧的木房。可奇怪的是,营寨里竟没有一丝动静,连半个妖兵的影子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难道妖兵都跑了?”摩昂皱起眉头,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就在这时,流沙河沿岸的罂粟园里,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原本在田垄间耕作的人影瞬间直起身,纷纷从田埂下抽出弯刀和渔网,黑色的雾气从他们身上腾起,转眼便汇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人影竟源源不断地从罂粟园里涌出,不仅有田垄间的“农夫”,还有从河畔作坊里冲出来的“工匠”,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哪里只有五千人?
“不好!我们中计了!”韩信脸色骤变,猛地提枪指向那些涌来的人影,“这些根本不是农夫,全是妖兵!人数至少有十万!”
摩昂瞳孔骤缩,腰间的玉带都险些滑落。他死死盯着那些妖兵,只见他们虽分散在河岸各处,却动作迅捷,丝毫没有散乱之感。哨声再次响起,妖兵们突然分成无数小队,有的扑向浅滩,有的绕向仙船,还有的竟直接跃入流沙河,从水下向学员兵发起进攻——正是韩信最担心的“多点突袭”。
“列阵!快列阵!”韩信嘶吼着,长枪横扫,将一名扑到近前的妖兵挑飞。可学员兵们早已乱了阵脚,看到漫山遍野的妖兵,有人直接扔下武器,转身就往仙船跑;第一队弓手慌了手脚,箭雨失去准头,有的射偏到田里,有的甚至误伤了自己人。
“不准退!谁退我斩了谁!”摩昂挥剑斩杀了一个逃跑的学员,金色的鲜血溅在他的甲胄上,却丝毫没能止住学员们的溃逃。他这才明白,韩信之前的担忧并非多余——这些学员兵平日里养尊处优,满脑子都是“混仙籍”,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别说战斗,光是妖兵那股狰狞的气势,就足以让他们吓破胆。
妖兵们却越打越勇。他们分散成小队,专挑学员兵的薄弱处进攻,时而聚拢冲击阵形,时而散开游走偷袭,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猎豹。有个妖兵小队甚至突破了第二队的盾阵,直扑摩昂而来,弯刀上的黑气险些划伤他的手臂,多亏韩信及时挺枪相救,才化解了危机。
“这些妖兵的战法,竟是‘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韩信挡在摩昂身前,长枪舞动如飞,将围攻的妖兵逼退,“他们平时分散耕作,实则是在演练分散作战;训练时集中,又能保证协同——这猪全能,竟是个懂兵法的!”
摩昂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想起斥候回报时说“妖兵多是水妖恶鬼”,想起自己笃定“韩信领兵定能轻松取胜”,如今看来,这些全是猪全能设下的圈套。他低头看向浅滩,学员兵的尸体已堆成了小山,银白甲胄被染成红色,流沙河的水都变得浑浊不堪。更糟糕的是,上游传来消息,阿烈的五百天狼兵遭到了妖兵的伏击,虽拼死突围,却也损失惨重,根本无法前来支援。
“院长,我们不能再硬拼了!”韩信的战袍已被鲜血浸透,呼吸也变得急促,“妖兵人数太多,且战法诡异,再打下去,五万学员兵会全军覆没!”
“撤退?可我们还没剿灭猪全能,还没立下战功……”摩昂的声音里带着不甘。他来流沙河,是为了在天庭树立“天河分院朝气蓬勃”的形象,是为了争夺天蓬元帅之位,可如今,却落得这般惨败的下场。
就在这时,流沙河对岸传来一阵狂笑。猪全能骑着一头巨大的野猪,从罂粟园里走了出来。他身着黑色铠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提着一把开山斧,声音如惊雷般传遍战场:“摩昂小儿!本帅早知道你会来送死!你以为本帅的极乐膏是那么好抢的?今日,就让你和你的学员兵,都葬身流沙河!”
摩昂抬头望去,只见猪全能身后的作坊里,还在源源不断地运出黑色的膏体——那便是“极乐膏”。他这才明白,猪全能种植罂粟、生产极乐膏,不仅是为了牟利,更是为了训练士兵。运输和守卫极乐膏需要战斗力,严格禁止手下吸食又能保证军纪,这些妖兵,根本不是他想象中“毫无战力的烟鬼”,而是一群骁勇善战的精锐!
“撤!立刻撤退!”摩昂终于认清了现实,他挥剑斩断缠上手臂的渔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让剩余的学员兵撤回仙船,快!”
韩信立刻组织残余的学员兵撤退。可妖兵哪里肯放过他们,一路追击不舍,箭雨和弯刀如影随形。摩昂和韩信断后,拼死阻挡妖兵,身上都添了不少新伤。直到最后一艘仙船驶离浅滩,他们才狼狈地跳上船,望着身后仍在追击的妖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仙船顺着天河往回驶去,摩昂站在船头,望着流沙河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腰间的夜明珠失去了光泽,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想起太白金星的许可,想起自己向天庭奏报时的意气风发,如今惨败而归,不仅没能树立形象,反而会让天庭觉得天河分院不堪一击。
“重言兄,我们……输了。”摩昂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韩信沉默着,望着船舷边漂浮的学员兵尸体,眼底满是痛惜:“是我们低估了猪全能,也高估了学员兵的战力。这场仗,是我失职。”
摩昂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知道,真正失职的是他自己。是他急于求成,是他盲目自信,才让五万学员兵陷入这般境地。他抬头望向天庭的方向,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天蓬元帅的位置,恐怕离他越来越远了。而流沙河的猪全能,以及他那十万妖兵,终将成为他心头最大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