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风是混着毒的。
不是流沙河本身的水腥气,是甜腻得发苦的香,裹着细沙,粘在人鼻尖上,吸一口都觉得肺里发沉。
王勃勒住祥云的缰绳时,低头就能看见河畔那片望不到边的罂粟田——紫红色的花瓣张得放肆,花萼里凝着乳白色的汁液,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半融,顺着花茎往下淌,在沙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泛着诡异的光。
“副院长,前面就是猪全能的大营了。”王朝勒住祥云,他指着前方那座扎在沙地上的军帐群,眉头皱得很紧,“您看,营门口的哨兵比情报里多了一倍,连天河分院的制式弩箭都有——他这么快就把魔昂那缴获的兵嚣用了。”
王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大营的黑色旗帜上绣着一头咧嘴笑的野猪,獠牙上挂着铜钱的纹样,风一吹,旗帜卷起来,倒像是那野猪在盯着他们看。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天理院令牌,令牌是玄铁铸的,刻着“天理昭彰”四个字,入手冰凉,正好压下鼻尖那股甜腻的烦躁。
“他有多少人脉,有多少弩箭,都抵不过天条。”王勃的声音很稳,带着常年断案练出来的沉毅,“带兄弟们下去,按原定计划,直闯中军帐。记住,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跟他叙旧的。”
马汉在一旁应了声“是”,挥手示意身后的二十名捕快整队。玄色的队伍在祥云上排成两列,腰间的铁链和捕快刀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九齿钉耙的仿制品被阳光照得发亮——那是猪全能的义父猪悟能当年的兵器,如今却成了辨认他巢穴的信物,想想都觉得讽刺。
祥云落地时,营门口的哨兵立刻举起了弩箭,箭尖对着他们,却没人敢先动手。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校尉从营里跑出来,看见王勃身上的“天理”二字,脸色白了白,却还是硬着头皮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闯猪少帅的大营!”
“天理院办案。”王勃亮出腰间的令牌,玄铁的冷光晃得校尉眯了眯眼,“让开。”
校尉的手攥着弩弓,正犹豫着,营里突然传来一声喊:“让他们进来——少帅说了,是故人来访。”
王勃挑了挑眉,没说话,带着王朝马汉和捕快们往里走。营地里的士兵三三两两地站着,手里握着刀枪,眼神却有些涣散,鼻尖下都沾着点白色的粉末——不用想也知道,是极乐膏的残渣。有个士兵见他们过来,嘴角流着涎水,嘿嘿地笑,被旁边的人踹了一脚才闭嘴。
“这些人……”马汉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愤怒,“都被极乐膏毁了。”
王勃没接话,只是脚步更快了些。中军帐就在营地最中间,是一座比其他帐篷大两倍的黑色大帐,帐帘上绣着金线,撩开时,一股更浓的甜香扑面而来,混着茶的热气,让人头晕。
帐里的景象却很“体面”。正中间的帅椅上坐着个人,穿着绣着金线的黑袍,腰间挂着块羊脂玉,脸上堆着笑,看见王勃进来,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却有些僵硬,像是第一次穿这么重的衣服。
“子安兄!”那人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洪亮,却掩不住一丝发颤,“可算把你盼来了!当年在天庭学院,咱们一起偷后厨的桃子,你还替我背过锅,你还记得不?”
王勃站在帐门口,没动。他盯着那人的脸——和猪全能有七分像,可眉眼间少了那份常年作威作福的狠戾,尤其是右手的小指,微微蜷着,像是不敢伸直。他记得很清楚,猪全能当年跟人打架,被魔昂砍伤了小指,关节处有一道很深的疤,可眼前这人的小指光滑得很。
是替身。
王勃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对着那人抱了抱拳,语气平淡:“猪少帅,别来无恙。我今日来,是履行公务,请你配合。”
“配合,肯定配合!”那人连忙点头,笑得更殷勤了,伸手往旁边的椅子让,“子安兄快坐,快坐!我已经让人泡了你最爱喝的天河云雾茶,当年你总说这茶比学院的糙米茶好喝,我特意让人从天河分院那边弄来的。”
帐边的侍从端着茶盘过来,青瓷茶杯里飘着几片茶叶,热气袅袅,可王勃连眼角都没扫一下。他挥了挥手,侍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茶盘都晃了晃。
“不必了。”王勃的声音冷了些,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人,“猪全能,我现在以天理院副院长的身份,请你跟我们回天理院,接受关于你种植罂粟、生产销售极乐膏一案的调查。”
“哐当”一声,侍从手里的茶盘掉在地上,青瓷杯摔得粉碎。
那人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红,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挤出个笑,搓着手,语气放得软了些:“子安兄,你这是何必呢?咱们是同窗啊,当年你帮过我,我记着呢!有什么事,咱们在这儿说,在这儿解决,何必去天理院?多麻烦啊。”
“这里不是审查案件的地方。”王勃往前迈了一步,玄色的衣摆扫过地上的瓷片,发出清脆的声响,“天条规定,涉案人员需到天理院接受讯问,这是规矩。我再跟你说一遍,请你配合,不要让我们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