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低垂,流沙河上空的风裹挟着沙砾,刮得人睁不开眼。
猪悟能踩着祥云,九齿钉耙的齿尖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每走一步,脚下的云絮都似被他周身的怒气烘得发烫。他刚在来路上撞见慌慌张张的义子猪全能,见了他就“义父、义父”地喊,声音里满是惊惶。猪悟能当时就沉了脸,抬手按住他的肩。
“你且在云端等着,看为父替你讨个公道。”说罢,便提着钉耙,径直往天理院捕快的方向去了。
远远地,他就看见王勃站在捕快队伍前头,一身玄色官袍,腰束玉带,脸上是惯常的沉稳模样。王朝马汉等二十名捕快分列两侧,手里的刀枪剑戟在沙风中闪着寒芒,显然是早有准备。
猪悟能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写《檄净坛猪》的是他,任一段天河水师主将的也是他,借着主持天河水师的便利,常与嫦娥私会,甚至到如今,两人的恋情在天庭也不是什么秘密,更是他!如今王勃又要抓他的义子,新账旧账摞在一起,他哪里还压得住火气。
“王勃!”猪悟能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闷雷,“我义子猪全能不过是在流沙河附近采些草药,碍着你天理院什么事了?你凭什么抓他?”
王勃转过身,目光落在猪悟能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净坛使者,猪全能在三界之内种毒、制毒、贩毒……已被人告至天理院现我奉命缉拿,岂容你随意干涉?”
猪悟能冷笑一声,钉耙往地上一拄,沙地上顿时砸出个深坑。
“他一个毛头小子,不过是觉得我这‘净坛使者’的名头好听,学着我的样子行事,何曾真的害过人?倒是你王勃,当年在天河水师做主将时,干的那些勾当,就比他干净?”
这话一出,王勃的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净坛使者,旧事休要再提。今日我只论法理,无论真、假猪全能,必须跟我回天理院受审。”
“法理?”猪悟能往前踏了一步,周身的祥云开始翻腾,“你跟我讲法理?当年你借着天河水师的职权,三番五次往广寒宫跑,那会儿怎么不说法理?天庭戒律明文规定,仙官不得与月宫仙子私相授受,你王勃倒是把戒律当耳旁风!”
王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净坛使者,公私分明,今日之事与过往无关。你若再阻拦,便是抗法。”
“抗法又如何?”猪悟能彻底怒了,他猛地抡起九齿钉耙,钉耙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向王勃砸去,“我今日就新账旧账一起算,让你知道知道,我猪悟能不是好欺负的!”
王勃早有防备,侧身躲过钉耙,同时大喝一声:“动手!”王朝马汉等人立刻亮出武器,二十名捕快也纷纷围了上来,刀枪剑戟一起朝着猪悟能招呼过去。这些捕快都是天理院精心挑选的,身手不凡,可在猪悟能面前,却如同蝼蚁撼树。
猪悟能毕竟是得过菩萨点化、历经西天取经劫难的净坛使者,一身修为早已不是当年的天蓬元帅可比。他手持九齿钉耙,左挡右劈,动作看似笨拙,却招招精准。一名捕快举刀砍向他的后背,猪悟能头也不回,反手一耙,钉耙的齿尖正好勾住刀背,轻轻一甩,那捕快就被甩出去老远,摔在沙地上爬不起来。另一名捕快挺枪刺来,猪悟能侧身避开,同时抬脚一踹,正踹在那捕快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那捕快惨叫着跪倒在地。
王朝马汉两人联手攻来,王朝使刀,马汉用剑,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猪悟能丝毫不慌,钉耙舞得密不透风,将两人的攻势尽数挡下。紧接着,他突然变招,钉耙猛地一挑,将王朝的刀挑飞,又顺势一耙,拍在马汉的肩上。马汉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像是被巨石砸中,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口鲜血险些喷出来。
不过片刻功夫,二十名捕快就全都被猪悟能打倒在地,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折了腿,躺在沙地上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王勃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铁青,却也知道自己不是猪悟能的对手,只能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他。
猪悟能拍了拍钉耙上的沙尘,看都没看地上的捕快,目光落在王勃身上:“王勃,今日我不杀你,但若你再敢打我义子的主意,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说罢,他不再多言,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周身狂风骤起,黄沙漫天,那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二十名捕快和王勃,如同卷起一堆枯叶。
王勃在狂风中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狂风卷向远方。猪悟能站在原地,看着狂风带着他们远去,才转身往云端飞去——他得去告诉猪全能,这事暂时了结了。
狂风一路呼啸,越过山川河流,最终落在了福陵山。福陵山上云雾缭绕,山巅之上有一座宫殿,正是当年猪悟能做卵二姐上门女婿时住过的云栈洞,后来被韩信带人放火烧了一次,近日便将这里修缮一番,改名为“云栈宫殿”,宫殿深处,还有一座集香宫殿:原是他用来存放信徒香火的地方,后来在集香宫地下挖了间暗室,平日里也没什么用处,今日正好用来关押这些人。
狂风将王勃和二十名捕快卷进集香宫,重重地摔在地上。等风停了,众人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宽敞的宫殿里,宫殿的梁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王勃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心里咯噔一下——他认得这里,这是福陵山的云栈宫殿,是猪悟能的地盘。
“王大人,我们这是在哪儿啊?”一名捕快揉着胳膊,声音里满是惶恐。
王勃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这里是福陵山的集香宫,我们被猪悟能关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宫殿的侧门打开,猪悟能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猪全能。猪悟能看着王勃,语气冰冷:“王勃,你不是喜欢讲法理吗?今日我就把你关在这集香宫的地下暗室里,让你好好想想,当年你在天河水师做的那些事,到底合不合法理。”
说罢,他示意猪全能上前,两人一起动手,将王勃和二十名捕快一一推进集香宫的地下暗室。暗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头顶一个小小的通气孔透进一丝微光。王勃被推进去的时候,回头看着猪悟能,眼神复杂:“猪悟能,你这样做,就不怕天庭怪罪吗?”
猪悟能冷笑一声,关上暗室的门,门上的铁锁“咔嗒”一声锁死:“怪罪?我倒要看看,天庭是怪罪我这个护着义子的净坛使者,还是怪罪你这个知法犯法、私通仙子的天理院副院长!”
说完,猪悟能带着猪全能转身离开集香宫。宫殿外,福陵山的风吹过,带着山间的草木清香。猪全能看着义父的背影,小声道:“义父,我们把王大人关起来,会不会真的惹麻烦啊?”
猪悟能拍了拍他的头,眼神坚定:“有义父在,别怕。他王勃要是讲道理,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可他要是不讲理,我猪悟能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当年西天取经,多少妖魔鬼怪我都不怕,还怕他一个天理院副院长不成?”
话音落下,他抬头望向天庭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今日之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王勃毕竟是天理院的副院长,天庭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可他不后悔,当年的仇,今日的怨,他憋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个了断。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是天庭的问责,还是王勃的报复,他都接着。
而此刻,集香宫的地下暗室里,王勃坐在冰冷的地上,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又气又急。他没想到猪悟能竟然真的敢把他关起来,更没想到,当年的旧事,竟然成了猪悟能对付他的把柄。他掏出怀里的传讯符,想要向天庭求救,却发现传讯符早就被狂风卷走了。暗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捕快们的叹息声和抱怨声。王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福陵山的夜色渐渐降临,云栈宫殿里亮起了灯火。猪悟能坐在宫殿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壶酒,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液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火气。他想起当年在天河水师的日子,想起嫦娥的容颜,想起自己被贬下凡的屈辱,又想起今日王勃的态度,心里的怒火又一次升腾起来。
“王勃啊王勃,”他喃喃自语,“你欠我的,欠嫦娥的,今日只是开始,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夜风吹过,带着山间的寒意。猪悟能站起身,望向集香宫的方向,眼神变得越发坚定。他知道,这场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绝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