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裹挟着刺骨阴寒与滔天怨气的黑雾,如同活物般翻滚着,朝着被提灯老仆牵制住的白流苏当头罩下!速度之快,只在瞬息之间!
“师妹!”林九目眦欲裂,救援已是不及!他心胆俱裂,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白流苏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腥风扑面而来,仿佛瞬间置身于九幽寒潭,连灵魂都要被冻结!那黑雾中翻滚的怨毒与恶意,几乎要将她的神智吞噬。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被老仆枯爪死死钳住的乾坤红菱,但那枯爪如同铁铸,纹丝不动,反而传来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顺着红菱直透手臂,让她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千钧一发之际,白流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不顾一切地将残存的灵力疯狂灌入乾坤红菱!
“嗡——!”
原本被老仆枯爪压制得光芒黯淡的红菱,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赤红光芒!那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带着一股灼热阳刚之气,猛地向外一挣!
“嗤啦!”
如同烙铁烫在寒冰之上!老仆那枯槁的手爪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灼烧得冒起一股青烟!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嚎,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白流苏借着红菱挣脱的反震之力,身形如同风中柳絮,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飘飞!同时,她手腕急抖,乾坤红菱如同灵蛇回巢,瞬间收回,在她身前舞成一片赤红色的光幕!
“轰!”
几乎就在红菱光幕形成的瞬间,那团翻滚的黑雾狠狠撞了上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怨魂在耳边凄厉尖啸的摩擦声!赤红的光幕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死死抵住了黑雾的侵蚀!黑雾如同沸腾的墨汁,不断冲击着光幕,试图将其吞噬,而红芒则顽强地抵抗着,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缕缕黑气被红芒净化消散。
白流苏脸色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这仓促间的硬抗让她受了内伤!但她眼神依旧锐利,死死支撑着光幕。
“师妹!”林九见白流苏暂时挡住黑雾,心中稍定,怒火却更盛!他不再犹豫,手中桃木剑挽起一个剑花,口中疾念:“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剑身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金光,他身形如电,直刺那团正在与红菱光幕僵持的黑雾核心——那隐约可见的、主位上“老爷”那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孽障!受死!”
金光桃木剑带着破邪之力,狠狠刺入翻滚的黑雾之中!
“嗷——!”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鬼啸响彻整个撷芳厅!那黑雾猛地一缩,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剧烈翻滚膨胀!金光与黑气激烈碰撞、消融!桃木剑上传来的巨大反震之力让林九虎口剧痛,几乎握不住剑柄!但他咬紧牙关,将全身法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剑中!
“师父!我们来帮你!”王文才见师父和师姑都陷入苦战,也顾不上害怕了,从怀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黄符,也不管是什么符,闭着眼睛就往前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给我定!定!定!”
张晓光有样学样,也掏出自己画的驱邪符乱扔,嘴里喊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李秋生虽然吓得腿软,但也哆哆嗦嗦地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平时收集的糯米,他抓起一把就朝着黑雾的方向撒去:“糯米!驱邪的糯米!”
这些攻击对于那团恐怖的黑雾来说,如同隔靴搔痒。黄符还未靠近就被阴风吹散,糯米撒在黑雾上如同泥牛入海。但他们的举动却意外地吸引了旁边那个提灯老仆的注意!
那老仆被白流苏的红菱灼伤后,一直站在原地,黑洞洞的眼窝死死盯着白流苏。此刻,他被王文才他们的大呼小叫惊动,缓缓转过头,两点猩红的光芒在眼窝深处亮起,锁定了扔符最起劲的王文才!
“啊!”王文才被那两点红芒一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吓得他怪叫一声,手里的符都掉在了地上。
老仆提着那盏惨白的灯笼,迈着虚浮无声的步伐,一步步朝着王文才逼来!他另一只枯爪抬起,五指成钩,指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妈呀!别过来!”王文才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慌乱中一脚踩在刚才掉落的香炉上,香炉里残余的香灰被他踢得扬了起来,扑了他一脸!
“咳咳咳!”王文才被呛得直咳嗽,眼睛都睁不开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被王文才踢扬起来的、混杂着未完全熄灭火星的香灰,飘飘洒洒,有几缕恰好落在了那盏被老仆提在手中的惨白纸灯笼上!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看似普通的香灰落在灯笼惨白的光晕上,竟然发出轻微的灼烧声!灯笼表面那层惨白的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石子!
“呃啊——!”
提灯老仆猛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他提着灯笼的手剧烈颤抖,灯笼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他眼窝中的猩红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整个佝偻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痛苦地蜷缩起来!
与此同时,那盏灯笼散发出的、笼罩整个撷芳厅的惨白光芒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那些被光芒扭曲的幻象——金碧辉煌的厅堂、热气腾腾的美酒佳肴、巧笑倩兮的侍女——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瞬间破灭消失!
眼前依旧是那个破败不堪、蛛网密布、尘埃遍地的撷芳厅!那张巨大的八仙桌依旧腐朽,杯盘狼藉,中央是令人作呕的纠缠黑发和腐烂眼球!墙壁上那幅画像中的锦袍男子,嘴角的诡异笑容在绿烛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阴森!
最关键的,是那团正在与林九的桃木剑和白流苏的红菱光幕僵持的恐怖黑雾!随着灯笼光芒的消退和幻象的破灭,这团由“老爷”所化的黑雾仿佛失去了某种支撑,猛地一阵剧烈翻腾,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其散发出的阴寒怨气也减弱了不少!
“香火!是香火!”林九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关键!这荒宅的规则,“香火不可断”是核心!香火代表着生人的气息,代表着某种契约或者界限!这提灯老仆的灯笼光芒虽然诡异,能扭曲空间制造幻象,但它似乎与香火之力相克!王文才无意中扬起的、带着未熄火星的香灰,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破坏了灯笼光芒的稳定,也间接削弱了那“老爷”的力量!
“秋生!香炉!快!”林九一边奋力催动桃木剑压制黑雾,一边朝着还在发懵的李秋生大吼!
李秋生被师父一吼,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被他撞倒的香炉。香炉歪倒在地,里面的香灰洒了大半,但炉底还残留着一些,那三根线香虽然断了,但其中一根的断口处,还有一点微弱的火星在顽强地闪烁!
“有火!还有火!”李秋生惊喜地大叫,手忙脚乱地将香炉扶正,也顾不得脏,伸手就去扒拉炉底的香灰,试图将那个还有火星的香头重新埋好。
“蠢货!用这个!”白流苏虽然还在勉力支撑光幕抵挡残余黑雾的冲击,但看到李秋生的动作,气得差点岔气。她空着的左手在腰间一抹,手指间已经夹住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纸——引火符!
“接着!”白流苏手腕一抖,引火符如同飞镖般射向李秋生。
李秋生手忙脚乱地接住符纸,也顾不上细看,学着师父平时的样子,将符纸往香炉里一按,口中胡乱喊道:“急急如律令!着!”
“噗!”
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团小小的、温暖明亮的火焰!这火焰虽然不大,却带着一股纯正的阳气!火焰瞬间点燃了香炉里残余的香灰和那点微弱的火星!
一股淡淡的、带着檀香气息的青烟,再次从香炉中袅袅升起!
虽然这烟气比之前微弱了许多,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确确实实地重新燃起了!
就在这缕微弱青烟升起的瞬间!
“呃啊——!”
提灯老仆再次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他手中的白纸灯笼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变得如同普通的、蒙尘的旧灯笼。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再也无法构成威胁。
而主位上那团翻腾的黑雾,更是如同被泼了滚油的积雪,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黑气疯狂逸散!它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尖啸,猛地向内一缩,化作一道细小的黑烟,“嗖”地一下钻回了墙壁上那幅画像之中!
画像上,那锦袍男子的面容瞬间变得模糊扭曲,嘴角那诡异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整幅画像蒙上了一层更加厚重的死灰色,仿佛失去了所有灵性。
撷芳厅内,绿烛的火苗恢复了正常的跳动,虽然依旧是幽幽的绿色,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寒和怨毒气息却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刺鼻的腐臭,以及劫后余生的五人粗重的喘息声。
“结……结束了?”王文才瘫坐在地上,脸上还糊着香灰,傻愣愣地看着那幅画像。
张晓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我的亲娘啊……吓死我了……”
李秋生捧着那个重新燃起微弱烟气的香炉,双手还在不停地发抖,脸上又是灰又是泪,狼狈不堪。
林九收回桃木剑,剑身上的金光已经黯淡,他脸色也有些苍白,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他快步走到白流苏身边,关切地问道:“师妹,你怎么样?”
白流苏收回乾坤红菱,红芒敛入袖中。她抹去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无妨,一点震荡,调息一下就好。”她看向林九,眼中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师兄,刚才好险。若非那香火……”
林九点点头,心有余悸。他走到那瘫倒在地、痛苦呻吟的提灯老仆身边。此刻的老仆,身上那股诡异的阴冷气息消散了大半,更像是一个真正的、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他手中那盏白纸灯笼,已经彻底失去了光芒,变得平平无奇。
“你……”林九蹲下身,看着老仆黑洞洞的眼窝,“你究竟是何物?那‘老爷’又是谁?为何要设下这鬼宴害人?”
老仆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艰难地抬起枯爪,指向香炉的方向,又指了指西厢房的方向,最后无力地垂下。
“他……他好像想说香火……和西屋有关?”白流苏走过来,蹙眉道。
林九看着老仆指向西厢房的动作,再联想到之前西厢房内的异响和钟声,心中疑窦丛生。这荒宅的秘密,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香火是维系他们安全的“契约”,而西厢房,则是这宅邸一切诡异的源头?
“师父,这老鬼怎么办?”张晓光凑过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仆。
林九沉吟片刻,道:“他受香火之力反噬,又被师妹所伤,已无大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他话未说完,目光扫过那盏被丢弃在地上的白纸灯笼,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灯笼的惨白灯罩上,刚才被香灰灼烧过的地方,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些暗红色的、扭曲的纹路!那纹路极其诡异,仿佛是用鲜血书写而成,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林九小心翼翼地用桃木剑的剑尖,轻轻挑开灯笼的纸罩。
灯笼内部,没有蜡烛,也没有灯油。只有厚厚的一层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粉末!而在那粉末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焦黄的纸片。
林九用剑尖小心翼翼地将那纸片挑了出来,展开。
纸上,用朱砂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森然鬼气的小字:
“香火即契约,灯灭人魂熄。欲离樊笼去,需解画中谜。”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血红色的、扭曲的指印。
“画中谜?”林九和白流苏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墙壁上那幅蒙尘的、死灰色的画像。
难道离开这鬼地方的关键,就在那幅刚刚钻回一道黑烟的画像里?
一股寒意,再次悄然爬上众人的脊背。这荒宅的规则,一环扣着一环,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牢牢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