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彪被紧急抬往医疗营,楚骁与沈燕紧随其后。
陈济堂早已闻讯等候,见到胡彪的伤势,老医师倒吸一口凉气:“快,准备手术,需要立即接骨清创!”
医疗营内灯火通明,伤员呻吟声不绝于耳。陈济堂的徒弟们穿梭其间,忙碌却有序。见到楚骁亲临,众人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全力救治胡将军。”楚骁摆手,目光扫过满营伤员,眉头紧锁。
沈燕低声道:“我去帮忙。”她快步走向药柜,熟练地抓药配药,显然对医药并非外行。
楚骁有些惊讶,但未多问,只站在手术室外等候。不多时,王校尉匆匆赶来:“将军,狄营火势已控制,但他们似乎内乱了一阵,喊杀声持续了约半个时辰。”
“内乱?”楚骁敏锐地抓住这个词。
“像是内部火并,但又很快平息。”王校尉补充道,“巡逻队还发现一队人马从狄营悄悄离开,向西而去,不像是狄人骑兵。”
楚骁沉吟片刻:“加强警戒,狄人可能会借此玩什么花样。”
手术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当陈济堂终于走出手术室时,已是满头大汗。
“胡将军性命无虞,但左臂伤重,即便愈合也难以恢复如初。”老医师疲惫地说,“脸上伤口太深,会留下明显疤痕。”
楚骁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他现在能说话吗?”
“刚服了麻沸散,需休息片刻。”陈济堂看向楚骁,“将军也请保重身体,您肩上的伤需要处理。”
楚骁这才想起自己左肩曾被流矢擦伤,经提醒方觉疼痛。在陈济堂坚持下,他只得简单包扎。
沈燕从药房走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预防伤寒的,大家都喝一碗。”
楚骁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皱起眉头。沈燕忍不住微微一笑,递过一小块饴糖:“将军也有怕苦的时候。”
这罕见的孩子气举动让楚骁愣了一下,接过糖时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迅速收回手。
就在这时,医疗营外忽然传来骚动。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将军!南门...南门遇袭!”
楚骁猛地起身:“狄人攻来了?”
“不、不是狄人...”士兵喘着粗气,“是一群黑衣人,身手极好,已经突破第一道防线!”
楚骁立即下令:“王校尉,调一队弩箭手去南门!韩冲,带人包抄后路,一个都不能放走!”
命令迅速执行,楚骁抓起佩剑欲亲自前往,沈燕突然拉住他:“将军,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楚骁脚步一顿,冷静下来:“你说得对。王校尉,这里交给你指挥,我坐镇中央。传令各门,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调动。”
果不其然,不久后东门和北门相继报告发现可疑人影,但敌人只是佯攻,见守军戒备森严,很快退去。唯有南门的战斗异常激烈。
约莫一炷香后,韩冲回来复命:“将军,袭击者共二十三人,毙命十九人,活捉四人。我们损失了十多个弟兄。”
“问出什么了?”楚骁面色阴沉。
“都是死士,被俘的立即咬毒自尽,无一活口。”韩冲惭愧低头,“但从装备和武功路数看,不像是狄人,反而像是...中原的杀手。”
沈燕仔细检查韩冲带来的证物:几枚特制飞镖、一段割断的绳索、还有一块被血染黑的令牌。她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慕容家暗卫的标记!”
楚骁猛地转头:“你确定?”
沈燕指着令牌上隐约可见的纹路:“这是慕容家暗卫独有的标识,外人极难仿制。但是...慕容家覆灭后,暗卫应该已经解散了才对。”
“除非有人重新召集了他们。”楚骁沉思道,“或者是有人想嫁祸给慕容氏。”
就在这时,又一个消息传来:关押狄人俘虏的牢房遭袭,所有俘虏被灭口。
楚骁勃然大怒:“在我的地盘上如此猖狂!韩冲,加强内防,特别是粮仓和军械库。王校尉,全城搜查,发现可疑人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后,楚骁才对沈燕道:“你对今晚的事怎么看?”
沈燕沉吟道:“三件事几乎同时发生:狄营内乱、黑衣人袭击、俘虏被灭口。我认为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搅混水。”楚骁点头,“目的是什么?”
“制造混乱,让我们疑神疑鬼,甚至内部互相猜疑。”沈燕分析道,“特别是利用慕容家的标识,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楚骁目光锐利:“你认为和乐衍有关吗?”
沈燕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很可能。如果胡将军没有看错,乐衍确实在狄营中,那么今晚的一切可能都是他在幕后指挥。”
突然,医疗营内传来胡彪的吼声:“放开我!我要见将军!”
楚骁与沈燕急忙赶去,只见胡彪挣扎着要下床,几个医护按不住他。麻药效果还未完全消退,他站立不稳,却依然强撑。
“胡闹!”楚骁喝道,“回去躺着!”
胡彪独眼圆睁:“将军!我想起来了!在黑石峪时,我听到狄人将领喊一个汉人叫‘乐先生’!肯定就是那个乐衍!”
沈燕脸色一白:“他果然投靠了狄人...”
“不完全是。”胡彪喘着气,“我烧他们粮草时,故意喊了声‘为慕容将军报仇’,那个乐衍明显愣了一下,反而阻止了狄人放箭,我这才有机会突围。”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帐内一时寂静。
沈燕最先反应过来:“如果他投靠狄人,为何要救你?”
胡彪摇头:“不知道。但我感觉...他不像完全站在狄人那边。”
楚骁令胡彪躺回床上,对沈燕道:“你怎么想?”
沈燕眼神复杂:“乐衍若是慕容家旧部,投敌可能性不大。但若他另有所图...”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一个士兵急匆匆跑来:“将军!城头发现这个!”
士兵递上一支箭,箭杆上绑着一封信。箭是从城外射来的,显然来自狄营方向。
楚骁小心展开信件,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明日子时,黑石峪东侧,独往可晤。故人乐衍。”
沈燕接过信件,仔细查看后道:“笔迹与我记忆中乐衍的相符,但...”
“但可能是陷阱。”楚骁接话。
沈燕坚定地说:“我必须去。这是查明真相的机会。”
楚骁断然拒绝:“太危险了。若是陷阱,你就是自投罗网。”
“正因可能是陷阱,更要去。”沈燕目光炯炯,“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将军可派人在外围接应,若有不测,至少能抓住乐衍。”
两人争论之际,陈济堂忽然插话:“将军,老朽或许有办法。”
众人看向老医师。陈济堂缓缓道:“医疗营最近接收了许多百姓,其中有个牧羊人,熟知黑石峪一带的地形。他说那里有个秘密洞穴,入口隐蔽,可通山谷。”
楚骁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沈姑娘可明面前往,将军带人暗中从洞穴潜入,若有变故,可及时接应。”陈济堂建议。
沈燕点头:“此法可行。”
楚骁仍在犹豫,沈燕轻声道:“将军,这是查明‘玄圭’和慕容家真相的关键。若乐衍真是旧部,或许能成为我们在狄营的内应;若是敌人,更应尽早铲除。”
最终,楚骁叹了口气:“好吧。但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一旦有危险,立即撤退。”
计议已定,楚骁开始部署。他挑选了十名精锐,由韩冲带领,提前潜入洞穴。自己则亲自带队在外围策应。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凌晨时分。楚骁让沈燕去休息,自己却登上城头,远眺狄营。
王校尉默默来到他身边:“将军真要让沈姑娘去冒险?”
楚骁苦笑:“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况且...”他顿了顿,“她需要答案,关于她的家族,关于她的过去。”
王校尉若有所思:“那个乐衍,会是朋友还是敌人?”
“明天就知道了。”楚骁目光深邃,“但我有种预感,这场会面将改变很多事情。”
东方渐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对于玉门关而言,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不仅要面对城外的大军压境,还要应对暗处的阴谋诡计。
楚骁握紧剑柄,忽然问:“朝廷大军有动静吗?”
王校尉摇头:“赵锐按兵不动,似乎在观望。”
“他在等我们和狄人两败俱伤。”楚骁冷笑,“那就看看,最后笑的是谁。”
晨光中,玉门关的旗帜迎风飘扬,尽管经历一夜动荡,关城依然屹立不倒。
但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