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连滚带爬,许耀嘴里喊着“你放肆”,脚下却比谁都配合,活像一头被强行拖走的、不情不愿的大型犬科动物。
陶盼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走廊尽头看到一个挂着“杂物间”牌子的小门,眼睛一亮,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拽着许耀就往里冲,一把将他塞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跟进,然后“咔哒”一声,反锁了门。
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与狭窄。
杂物间里堆满了拖把、水桶和各种清洁用品,一股浓郁的84消毒水味扑面而来,霸道地占据了所有嗅觉领地。
空间小得可怜,两人几乎是胸膛贴着后背地挤在一起。陶盼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具滚烫的、充满压迫感的男性躯体,以及他那如同战鼓般“咚咚咚”的心跳。
等等,好像“咚咚咚”的是她自己的。
“陶盼弟,你长本事了?你这是非法拘禁!”黑暗中,许耀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一丝被压抑的喘息和磨牙霍霍的怒意。
“许总,你小点声!”陶盼弟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回身用手去捂他的嘴。
她的手心柔软,还带着一丝刚刚紧张出的薄汗,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贴上了许耀的唇。
许耀浑身一僵。
那触感,比他抽过的最顶级的雪茄还要温软,比他喝过的最醇厚的红酒还要醉人。他满腔的怒火,像是被这一捂,瞬间给捂灭了三分。
陶盼弟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触电般缩回手,脸颊在黑暗中烧得滚烫。她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质问道:“许总,你到底想干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突然出现,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麻烦?”许耀冷笑一声,借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光,他能看到她惊慌失措的侧脸轮廓,“我千里迢迢跑来找你,在你眼里就是个麻烦?”
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陶盼弟被挤得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退无可退。她梗着脖子,豁出去了:“是!就是麻烦!天大的麻烦!许总,这里不是海城,不是你的许家庄园,这里是我老家!我求求你了,你赶紧走吧,回你的海城去,当你的许大少爷,找你的杨小姐,别来我这儿发疯了行不行?”
“发疯?”许耀被她这番话刺得心口一痛,怒极反笑,“我为你发疯,你还不乐意了?陶盼弟,你是不是觉得我许耀特别贱,非你不可?”
“我没这么想……”
“你就是这么想的!”许耀打断她,声音里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是来问你一句话,你凭什么不接我电话?凭什么挂我电话?凭什么关机?!”
他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带起的风都扑在陶盼弟脸上。
陶盼弟被他吼得耳朵嗡嗡响,但在这股熟悉的霸道气息中,她忽然闻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味道。她皱着鼻子,下意识地吸了吸。
84消毒水的味道很浓,但依然掩盖不住那股……独特的、源于自然的、带着田野气息的芬芳。
“许总,”陶盼弟忽然安静下来,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充满科学探索精神的语气,小声问,“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啊?”
许耀的咆哮戛然而止,俊脸在黑暗中瞬间僵硬。
来了,它来了,那个他最想遗忘的、属于豫南大地的“土特产”味道,终究还是被她发现了!
“什么什么味儿?古龙水味儿!”他死鸭子嘴硬,声音都有些发飘。
“不是,”陶盼弟耿直地摇了摇头,她凑近了些,在他那件昂贵的、沾满泥点的“战损风”外套上仔细嗅了嗅,然后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了!是牛粪!还是晒干了的那种牛粪饼子的味儿!俺们村里都捡这个烧火,可耐烧了!”
“……”
牛……粪……饼……子……
许耀感觉自己刚被牛拉出来的尊严,又被眼前这个女人捡起来,扔进了牛棚,还被牛狠狠地踩了八百脚。
他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在黑暗中经历了从青到白,从白到红,最后黑成了迈巴赫星空漆的复杂过程。
他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想杀人灭口。
看着许耀半天不说话,陶盼弟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许总,我闻错了好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声音沙哑得像是刚吞了一把沙子:“别扯那些没用的!我问你,你妈情况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陶盼弟愣住了。
她心里那堵防备的墙,似乎被这句话轻轻敲开了一道缝。但随即,更强的警惕和自卑涌了上来。
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帮忙”,对她来说是承受不起的恩情,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不用。”陶盼弟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能解决。许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需要。”
“你……”许耀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他放下身段,纡尊降贵地关心她,她竟然还敢拒绝?
就在他准备再次发作时,“吱呀”一声,杂物间的门把手忽然从外面被转动了!
“奇怪,我记得我没锁啊……”一个保洁阿姨的嘀咕声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