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圣渊,九幽殿内。
就在桥胜古说完那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语,眼中清明即将被疯狂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刹那,他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双手对着地上的楚枫岚和萧易狠狠一推!
“走!”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包裹住两人,将他们卷起,化作两道流光,射向大殿深处一面刻满古老幽冥符文的石壁!石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两人的身影吞没,随即恢复原状。
那里,是通往葬圣渊最神秘、也是最安全的地带——神冥桥的入口。传说此桥横跨生死界限,非大机缘者不可入,亦非外力可轻易破坏。桥胜古在最后关头,将两人送入此地,或许是想为他们留下一线生机,也或许……是另有深意。
几乎在两人身影消失的同时,桥胜古的虚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彻底崩散!祭坛中央的魔核再次被浓稠如血的邪气完全包裹,疯狂搏动!镇魂棺的虚影彻底消散,那股毁天灭地的疯狂意志,再次主宰了这片空间!
“轰——!”
与此同时,九幽殿那沉重无比的青铜巨门,被一道无法形容的璀璨剑罡从中劈开,轰然炸碎!漫天烟尘中,一道挺拔如剑、散发着凛冽杀意与无上威严的身影,一步步踏了进来。
正是陈岚!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空荡荡的大殿,最后定格在祭坛中央那团剧烈搏动的邪恶魔核之上。楚枫岚和萧易的气息在此地消失,但他能感觉到,他们并未被吞噬,而是被转移到了某个奇异的空间。
“桥胜古!”陈岚的声音冰冷,蕴含着滔天怒火,“滚出来受死!”
祭坛上的魔核剧烈震荡,邪气翻涌,凝聚成一个更加凝实、也更加狰狞的邪念化身。这个化身的面容与陈岚一般无二,但眼神中充满了纯粹的疯狂、贪婪与毁灭欲,再无丝毫之前的复杂情绪。
“陈岚!你终于来了!”邪念化身发出刺耳的狂笑,“本皇等你多时了!你的‘圣胎’,还有那两个小崽子的本源,都将成为本皇重临世间的祭品!”
陈岚眼神一寒,手中剑气吞吐,就要动手!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之际,那邪念化身却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并未攻向陈岚,而是缓缓后退,融入了祭坛后方那尊巨大、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狰狞皇座之中。邪气收敛,化身消散,皇座之上,只剩下那团搏动着的魔核。
紧接着,魔核的光芒一阵变幻,竟然再次凝聚出一个身影。但这个身影,不再是之前那狰狞的邪念化身,而是一个……面容清晰、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释然的中年男子虚影。
他的容貌,与陈岚有着七八分相似,却更加沧桑,眼神中没有了疯狂,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深深的倦怠。
这,或许是桥胜古被邪念侵蚀前,最后的本相烙印,在此刻回光返照般显现。
陈岚看到这个虚影,准备斩出的剑罡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
皇座上的虚影缓缓抬起头,看向陈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无尽苦涩与追忆的笑容。
“岚弟……好久不见了。”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
陈岚身体微微一震,握剑的手紧了紧,沉默不语,但周身凌厉的杀气,却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
“还记得吗?”桥胜古的虚影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小时候,在后山那条落星河里……你总抓不到鱼,每次都是我潜到水底,把最大最肥的银线鱼赶出来,你才能在岸边用树枝叉到……”
陈岚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但依旧没有说话。
“还有那次,你偷偷修炼家传禁术,走火入魔,差点经脉尽断……是我背着你,跑了三天三夜,求遍了方圆千里的名医,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桥胜古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那时候……我们发誓,要一起变强,一起守护家族,守护这片山河……”
陈岚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眼中已恢复古井无波:“陈年旧事,提它何益?你早已不是当年的桥胜古。”
“是啊……早已不是了。”桥胜古的虚影苦涩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哀,“力量……无尽的力量……它诱惑了我,腐蚀了我……等我清醒过来时,双手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灵魂也已坠入了无底深渊……我……回不去了。”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陈岚,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愧疚,有羡慕,或许……还有一丝解脱。
“岚弟,你比我强。你守住了本心,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为你高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这葬圣渊……远比你以为的要深。真正的危险……或许并非来自我……小心……‘深渊之底’……”
说完这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桥胜古的虚影缓缓抬起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纯净的本源之力,带着一种决绝的、了无牵挂的神情,朝着自己的眉心,轻轻一点。
“此生罪孽,以此了结。岚弟……保重。”
“我也谢……谢……你了”
“不——!”陈岚一呼喊。
“噗……”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
桥胜古的虚影,如同风中残烛,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晶莹的光尘,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冲击,只有一种彻底的、宁静的……湮灭。
随着他本相烙印的自我消散,祭坛中央那团代表着桥胜古邪恶本体的魔核,如同失去了核心支撑,猛地剧烈收缩,然后……“轰”的一声,彻底崩碎!化作漫天精纯却混乱的邪能,四散溢开!
百年前掀起浩劫、苟延残喘至今的魔皇桥胜古,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自尽了。
陈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桥胜古消散的地方,看着那崩碎的魔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握剑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周围肆虐的邪能渐渐平息,大殿内恢复了死寂。
一场预料中的惊天大战,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戛然而止。
良久,陈岚才缓缓收起剑罡,目光转向大殿深处那面符文石壁。
“神冥桥……”他低声自语,眼神深邃。
桥胜古最后的举动、最后的话语,如同迷雾般笼罩在他心头。自尽谢罪?保全楚枫岚和萧易?还是……另有图谋?那句“小心深渊之底”又意味着什么?
陈岚知道,桥胜古虽死,但葬圣渊的秘密,以及这场持续百年的恩怨背后隐藏的真相,或许……才刚刚揭开一角。
而此刻,他最需要做的,是找到楚枫岚和萧易,确保他们的安全。
他迈开脚步,走向那面符文石壁,身影消失在荡漾的波纹之中。
九幽殿内,只留下桥胜古皇座的残骸,以及那散逸的、诉说着过往恩怨的邪能,渐渐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