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的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与旧纸张的气息,但在安娜·施特劳斯看来,这层优雅的薄纱之下,潜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自父亲“意外”离世,她接掌守夜人职责以来,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便如影随形。她依照那份来自东方的、隐藏在音乐会节目单中的加密警告,小心翼翼地规避着所有“善意”的接触,如同在结满薄冰的湖面上行走。
然而,一封来自“哈布斯堡遗产拍卖行”的匿名信函,打破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信函措辞优雅,声称在一次例行资产清查中,发现了一批属于她父亲“早年匿名收藏”的“冷门”物品,并附上了几张模糊但足以让她心跳停滞的照片——其中一张,赫然是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沉黯、表面蚀刻着奇异螺旋纹路的古玉残片!那纹路,与父亲秘密笔记中描绘的、某种用于稳定地脉能量的“谐振器”草图,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安娜瞬间做出了判断。“归一者”或者那个新出现的“窃据者”,无疑在用这块她父亲穷尽心力寻找、可能关乎地脉网络稳定的关键遗物作为诱饵,逼迫她现身。拍卖行,这个公开、透明却又充满暗流的地方,是他们精心选择的舞台。
她没有选择。父亲的遗志与守夜人的责任,不容她退缩。她启动了紧急联络程序,向“守望者”发出了求助信号。
千里之外,身处另一个安全屋的陈垣和李琟,几乎在同时收到了安娜加密的求救信息与拍卖行的电子图录。
“阳谋。”李琟盯着屏幕上那块古玉残片的放大图像,声音冷峻,“他们算准了安娜博士无法放弃这件遗物,更算准了我们可能会介入。拍卖行里,权贵云集,媒体聚焦,安保严密,任何非常规行动都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他们在逼迫我们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在聚光灯下进行一场他们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较量。”
陈垣凝视着那块古玉,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共鸣感从他怀中的传承羽笔上传来,仿佛那冰冷的玉石是活物,正在发出无声的呼唤。“我们必须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不仅是为了安娜父亲的心血,这块玉……它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李琟没有反对。他快速调取拍卖行的内部结构图、安保布防、受邀嘉宾名单以及拍卖流程。“既然要玩,就玩得漂亮点。”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他们想引我们现身,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李琟脑中迅速成型。他们需要一位特殊的“竞价人”,一位既不会暴露守夜人网络,又能合法参与竞拍,并且有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目标的人选。
“顾珩。”李琟调出一份档案,屏幕上出现一个年轻男子的照片,他有着东西方混血的特征,面容俊朗,眼神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狡黠。“代号‘渡鸦’,活跃于欧洲艺术品与情报灰色地带的独立中间人。他欠‘守望者’一个人情,而且,他享受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通过层层加密的渠道,指令被发出。几天后,维也纳哈布斯堡拍卖行的预展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顾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姿态闲适地漫步 among 陈列的拍品之间,仿佛只是一位对东方古玉有些兴趣的年轻收藏家。他的耳蜗内,隐藏着最新的通讯器,与远处指挥车内的李琟和陈垣保持着实时联系。
“安保人员比公开资料显示的多了一倍,便衣混杂在侍应生和宾客中,二楼有狙击手观测点,信号屏蔽装置已启动,但留了几个‘后门’给我们。”顾珩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通过骨传导耳机清晰地传来。
陈垣在指挥车内,面前是多个分割的屏幕,显示着拍卖行内外的实时画面和数据流。他负责监控那块古玉的能量波动(通过李琟临时改装的高灵敏度遥感设备),并凭借对守夜人知识的理解,判断其真伪及可能存在的陷阱。李琟则统筹全局,协调外部接应,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能量读数稳定,与羽笔的共鸣持续增强,是真品无疑。”陈垣低声道,他的额角渗出汗珠,精神高度集中,“但玉的内部……似乎有一种被外力强行烙印上去的、非常微弱的追踪信号。很隐蔽,常规检测无法发现。”
“意料之中。”李琟的声音冰冷,“顾珩,按计划进行。目标是拍下古玉,但最终不让它落入我们手中。”
拍卖会正式开始。当那块编号为“Lot 73”的古玉残片被送上展台时,安娜坐在大厅后排的角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蛛丝般缠绕在她身上。
竞拍开始,起拍价不高,但加价迅速。几个看似互不相干的电话委托席和现场的神秘买家交替举牌,价格很快攀升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顾珩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价格飙升至一个临界点,竞拍者只剩下一位始终隐藏在包厢阴影中的电话委托席和一位举止优雅、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时,他才懒洋洋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17号先生,出价一百万欧元。”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接下来的竞价,变成了一场无声的心理战。顾珩每次都在对方即将落槌的瞬间加价,幅度不大,却精准地挑动着对手的神经。他的表情轻松,仿佛只是在玩一个无关痛痒的游戏。包厢里的电话委托席似乎犹豫了,最终选择了放弃。而那位老者,则深深地看了顾珩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最后一次机会……一百万欧元,第三次!”拍卖槌落下。“成交!恭喜17号先生!”
掌声响起。顾珩微笑着向四周点头致意,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向后台办理交割手续。
然而,就在他接过那个盛放着古玉的精致木盒,走出拍卖行侧门,准备登上早已等候的车辆时,异变陡生!
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毫无征兆地猛冲过来,尖锐的刹车声中,车门滑开,数名蒙面持枪者跃出,目标直指顾珩手中的木盒!
“动手!”李琟在指挥车内冷喝一声。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一时间,顾珩仿佛早有预料,一个灵巧的侧滚翻,木盒脱手飞出,划过一道弧线,却没有落地,而是被一名“恰好”路过的、骑着摩托车的“快递员”凌空接住!摩托车引擎轰鸣,瞬间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蒙面者们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追击时,顾珩已经利用这短暂的混乱,如同泥鳅般钻入旁边的小巷,失去了踪影。拍卖行周围警笛声大作,真正的警方力量开始介入。
指挥车内,陈垣看着屏幕上代表古玉的信号正在城市中快速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事先约定的安全地点——那是一家由“守望者”控制的、看似普通的古董修复工作室。
“古玉安全。”陈垣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追踪信号已经激活,并且被我们放大了数倍,”李琟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现在,让那些以为在钓鱼的人,好好尝尝被反向定位的滋味吧。看看这条线,最终会牵出些什么。”
他转向陈垣:“至于那块玉,它内部的秘密,该由我们来揭晓了。我有预感,它或许能告诉我们,所谓的‘窃据者’,究竟是谁。”
一场拍卖会的闹剧落幕,真正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深水区。那块浸透着历史与谜团的古玉,如同一个沉默的证人,即将开口诉说被尘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