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季秋·续)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南津关侧门悄然开启,四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迅速闪出,随即消失在关外弥漫的薄雾之中。朱福友的侦查小队,正式踏上了前途未卜的征途。
一出关隘,气氛陡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的疫气似乎更加浓郁粘稠,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甜腥味。官道两旁荒草萋萋,废弃的田舍随处可见,乌鸦站在枯树枝头,发出令人心悸的啼叫。一片死寂,仿佛生机已被彻底抽离。
朱福友深吸一口气,默默运转《星穹本源经》,那丝生机之力活跃起来,驱散着试图侵入体内的异样气息,同时也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仿佛生病了,在痛苦地呻吟。
“朱先生,跟紧我。”赵干压低声音,打了个手势,率先沿着官道旁的灌木丛潜行。侯三如同灵猴般悄无声息地在前方探路,孟岩则断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朱福友紧紧跟着,他发现自己身体素质在生机之力潜移默化的改善下,似乎比刚穿越时强了不少,至少跟上这些精锐军士的脚步不算太吃力。
行进约一个时辰,天色微亮,雾气稍散。前方出现一个荒废的小村落。侯三悄然返回,低声道:“赵头,朱先生,前面村子有古怪。太安静了,连声狗叫都没有,但村口好像有……脚印,很新的脚印,不像逃难百姓的。”
几人立刻警惕起来,借助地形掩护,悄悄靠近村口。
果然,泥泞的地面上留着几行清晰的脚印,深而杂乱,似乎拖着什么重物。赵干仔细观察后,脸色微变:“是军靴的印子,制式……有点像州郡兵的,但更深更乱,像是……穿着重甲急行?”
州郡兵?重甲?在这种疫区荒村出现?朱福友心中升起疑窦。
“进去看看,小心。”赵干示意侯三和孟岩一左一右策应,自己护着朱福友,小心翼翼地摸进村子。
村子里一片死寂,房屋大多破损,不少门前还挂着代表丧事的破布条,随风飘荡,更添凄惶。空气中那股腐败甜腥味在这里更加浓重。
在一处看似村中祠堂的空地上,他们发现了更令人心惊的景象:地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和散落的……黑色粘稠物,与孙海兵在黑水帮码头见过的“源脓”极其相似,但似乎更加稀薄。旁边还有几个被踩扁的、特殊形状的皮囊。
“这是……”朱福友蹲下身,忍着恶心,用树枝小心拨弄了一下那黑色粘稠物,体内的生机之力立刻传来强烈的排斥和警示感。“是那种毒物!浓度可能被稀释过,用来投入水源或者……”他看向那些水井和村中的小溪。
赵干脸色凝重:“州郡兵的靴印……运送毒物?难道有官兵被收买了?”
就在这时,祠堂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四人立刻戒备,刀剑出鞘。赵干示意侯三和孟岩守住门口,自己带着朱福友小心翼翼地向内探去。
在祠堂角落的草堆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老人骨瘦如柴,面色青黑,身上有着明显的疫病症状,但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臂和脸上有几处不自然的溃烂,正流出黄黑色的脓水,与地上那黑色粘稠物有些相似。
“老人家!老人家!”朱福友连忙上前,也顾不得危险,取出银针和药粉准备急救。
那老人似乎回光返照,猛地抓住朱福友的手,眼睛瞪得老大,充满恐惧,断断续续地说道:“官……官兵……黑的……水……倒进井里……他们……他们不是人……是鬼……”话未说完,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官兵?黑水?倒进井里?不是人?是鬼?
老人临死前破碎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朱福友和赵干心中炸响!结合地上的痕迹,一个可怕的推论浮现出来:有穿着州郡兵装备的人(或者是假冒的),在向水源投毒!而这老人,很可能是不幸接触到了高浓度的毒物,才死得如此凄惨!
“必须立刻检查村里的水源!”朱福友沉声道。
他们快速检查了村中的几口井和小溪,果然在最大的一口井边发现了更多脚印和溅洒的黑色痕迹,井水散发着一股极淡的异样气味。
“这帮畜生!”孟岩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朱福友脸色铁青,立刻取出竹筒取样,并用石灰将井口暂时标记封住。他心中怒火中烧,同时也感到一阵冰寒。对手的丧心病狂远超他的想象,竟然连假冒官兵、直接污染水源这种绝户计都使得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赵干冷静道,“我们必须立刻将消息传回南津关,并继续向南侦查,找到他们投毒的源头和路线!”
四人迅速退出荒村,找到一处隐蔽的山坳休整,并由侯三用随身携带的信鸽将发现的情况紧急传回南津关。
【青州·黑水帮秘密据点】
张新泉看着眼前十几个密封的、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木桶,额头渗出冷汗。这就是“圣教”使者所说的,效力更强、数量三倍的新一批“源脓”。
“帮主,都已经查验过了,封口完好。”一个心腹低声道。
“运送路线都安排好了吗?”张新泉沉声问。
“安排好了,分成三批,走不同的水路和旱路,都是我们控制的最隐秘的渠道,三日后准时抵达落星镇外的‘乱石滩’。”
“好。”张新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南津关那边,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呢?”
“也准备好了。我们收买了一个即将被释放的轻症流民,让他带上了一点‘好东西’,回去后……足够让南津关再乱上一阵子了。”心腹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张新泉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被“圣教”胁迫让他很不爽,但能给南津关和那个碍事的朱福友添堵,他还是乐见的。
【南津关·医营】
一个经过治疗、病情稳定、经过严格观察后被允许回家的老流民,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南津关。没有人注意到,他怀里偷偷藏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小包。这是黑水帮的人伪装成好心人偷偷塞给他的,说是“强身健体”的补药,让他在回家后悄悄服用。
阴谋的触角,如同毒蛇般,悄然伸向了刚刚稳定下来的南津关。
【荒村之外·侦查小队】
朱福友四人稍作休整,继续向南潜行。一路上,气氛更加压抑,遇到的村庄十室九空,偶尔见到活人,也是远远躲开,眼神麻木而恐惧。
途中,他们又发现了两处疑似被投毒的水源点,手法与第一个村子如出一辙。
“他们这是在 systematically(系统性地)污染水源!”朱福友咬着牙,用了一个没人听得懂的词,“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的运输线和制备点!”
然而,越往南走,遭遇的危险也开始增多。不止是疫病,还有一些因为疫情而变得疯狂、铤而走险的土匪流寇。有一次,他们甚至遭遇了一小股疑似被“源脓”污染而变得狂躁嗜血的野兽,费了好大劲才摆脱。
侦查之路,步步惊心。
朱福友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和危险。他紧紧握着赵干给他防身的短刀,虽然手心出汗,但眼神却越发坚定。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却。在他的身后,是南津关无数渴望生存的生命。
“落星镇……就在前面了。”侯三指着远处山峦下隐约可见的城镇轮廓,低声道。
那里,是疫情最初爆发的地方,也极可能是所有阴谋和灾难的源头。
小队四人伏低身体,如同猎豹般,向着那片被死亡和迷雾笼罩的土地,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