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只留下沼泽地一片狼藉,以及瘫软在地、道心近乎崩溃的火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草木过度生长的清新气息,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归墟般的死寂意蕴。
火炼失魂落魄地坐在泥泞中,看着同伴消失的地方,又感受着体内那团失去灵性、如同死物的焚天火种,巨大的恐惧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从未想过,自己堂堂火鸦族天骄,竟会落得如此下场,甚至连拼死一搏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人族……不,那个怪物!他根本不是人!
火炼颤抖着取出自己的传送玉符,这是进入秘境时发放的保命之物,一旦捏碎便可传送出秘境,但也意味着放弃比赛。他此刻再无半点争夺之心,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就在他即将捏碎玉符的刹那,一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友,且慢。”
火炼浑身一僵,骇然抬头,却不见任何人影。
“今日之事,暂且保密。你体内火种,并非无法恢复,待盛会结束,可来‘天工坊’寻我。”
声音落下,再无动静。
火炼愣在原地,心中惊疑不定。天工坊?那是皇城内最负盛名的炼器与修复之地,背后势力神秘莫测。这人是谁?为何要帮自己保密?又能修复我的火种?
一线生机出现,让他暂时压下了立刻逃离的念头。他挣扎着爬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凡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咬牙,向着秘境中其他方向蹒跚而去,决定先隐藏起来,静观其变。
……
秘境另一端,林凡自然不知晓火炼的遭遇。他正按照计划,一边收集妖灵晶,一边向着秘境中心“万妖台”的方向前进。
沿途,他又遭遇了几波妖兽和一些参赛者的袭击,但都被他轻松解决。经历了与金煌三人的战斗,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加纯熟,“轮回镇妖”之术虽消耗巨大,但寻常对手,根本无需动用此招,仅凭轮回领域和基础的轮回之力运用,便足以应对。
他的凶名,似乎也开始在秘境中悄然传开。一些感知敏锐或有特殊渠道的妖族,在遇到他时,都会选择退避三舍,不敢轻易招惹。
一日之后,林凡已收集了近百枚妖灵晶,远超晋级所需。他抵达了一片奇异的地域。
这里不再是茂密的丛林或险恶的沼泽,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戈壁中央,矗立着无数根巨大的、风化的石柱,这些石柱排列看似杂乱,却又隐隐蕴含着某种玄奥的规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苍凉,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气息。
更让林凡在意的是,他体内的轮回道种,在此地竟然再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比在生命古殿时更加清晰,更加……渴望?
“此地……与轮回有关?”林凡心中一动,放缓速度,谨慎地在这片石林戈壁中穿行。
他运转轮回之眼,仔细观察。在轮回视角下,那些看似普通的石柱,内部竟然流淌着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时光之力与血脉烙印!仿佛有无数的妖族先祖,曾在此地留下过它们的印记与传承。
“这里……莫非是‘万妖祖地’的一部分投影?或者说,是祖地气息泄露所形成的特殊区域?”林凡想起了敖战亲王提到的“万妖祖地”。据说那是妖灵界所有妖族的起源与归宿之地,蕴含着妖道本源之秘。
他的轮回道种,包罗万象,对时光、血脉、本源这类力量格外敏感。若能在此地感悟一番,或许对完善他的轮回大道有极大裨益。
他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石柱,盘膝坐下,尝试将神识融入这片奇异的天地,感悟那流淌的时光与血脉之力。
然而,就在他心神刚刚沉浸进去的刹那——
“嗡!”
他所在的石柱,以及周围的数根石柱,突然同时亮起了微弱的白光!石柱表面,那些风化的痕迹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流动的妖文符箓!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数妖族意志碎片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向林凡的识海!
“吼!”“唳!”“嘶——!”
龙吟、凤鸣、猿啼、虎啸……无数远古妖族的嘶吼与残缺的记忆碎片,混杂着磅礴的时光之力,疯狂地冲击着林凡的神魂!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无意识的、沉淀了万古的意志洪流!寻常修士,哪怕是元婴后期,若神魂不够坚韧,贸然接触,也极易被这混乱的洪流冲垮意识,甚至被那些强大的妖族意志碎片同化,变成疯子!
林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发白。他没想到此地的祖地意志如此狂暴!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排斥,排斥非妖族的存在窥探祖地之秘!
“镇!”
他心中低喝,混沌星辰轮回元婴光芒大放,眉心的轮回符文急速旋转,散发出稳固神魂、梳理混乱的意蕴。《九死轮回功》全力运转,生死二气在识海中形成一个稳固的漩涡,强行定住那冲击而来的意志洪流!
轮回之道,本就涵盖了过去未来,包容万物兴衰。这混乱的意志洪流,虽然狂暴,但其本质依旧是“过去”的沉淀,是“历史”的一部分!
“以轮回为引,纳万妖意志,溯本归源!”
林凡强忍着神魂的胀痛,引导着轮回道种之力,不再硬抗,而是尝试去梳理、去包容这股洪流。他将这些混乱的意志碎片,视为一条条断裂的因果线,以轮回之力为针,试图将其重新编织,还原出部分历史的真相。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也极其耗费心神。但他的神魂在生命本源洗礼后坚韧无比,加之轮回道种的神异,竟让他勉强支撑了下来。
渐渐地,一些模糊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他看到了太古星空中,庞大的妖族先辈们,以肉身横渡虚空,与各种星空巨兽搏杀……
他看到了一片混沌未开的大地上,最初的妖文如何被天地铭刻,如何引导妖族开启灵智……
他看到了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恐怖大战,无数妖族大能喋血星空,天地崩裂……
他还看到了……一座隐藏在无尽时空乱流深处的、无比古老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与周围石柱类似的妖文,散发出比此地浓郁万倍的祖地本源气息!那才是真正的万妖祖地核心!
就在他即将触及到那古老石碑的更多奥秘时——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快如闪电、凌厉到极点的无形风刃,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脑后,悄无声息地切向他的脖颈!
这一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在林凡全力对抗祖地意志洪流,心神几乎全部内守,对外界感知降到最低的刹那!
杀机凛然!且出手之人的隐匿功夫与刺杀技巧,远超之前的暗影楼杀手!
林凡浑身汗毛瞬间倒竖!致命的危机感让他从深层次的感悟中被强行惊醒!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闪避!
几乎是本能,他体内那新融合的一丝生命本源之力自动护主,在脖颈后方瞬间凝聚出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生命守护!同时,一直缓缓旋转的混沌星核引力场也微微扭曲了身后的空间!
“锵!”
那无形风刃斩在生命守护之上,发出如同金铁交击的脆响!守护光幕剧烈波动,瞬间布满了裂纹,但终究没有被彻底斩破!风刃被那扭曲的引力场带偏了少许,擦着林凡的脖颈掠过,带起几缕被切断的发丝,在他颈侧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鲜血,瞬间渗出!
林凡猛地转头,眼中杀意如同实质般迸发!轮回领域瞬间收缩至周身三丈,凝实如铁!
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根石柱的阴影中,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女子,身穿月白色紧身衣袍,勾勒出曼妙动人的曲线。她面容极美,却冷若冰霜,一双眸子是罕见的银白色,仿佛蕴藏着两团旋转的风暴。她手中把玩着两柄薄如柳叶、近乎透明的短刃,周身气息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非主动现身,极难察觉。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而且其气息精纯凝练,远非金煌、火炼之流可比!
“能躲过我‘无影风杀’的,你是第一个。”银眸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看来,金鹏和火鸦那两个废物栽在你手里,不冤。”
林凡缓缓站起身,抹去颈侧的血迹,伤口在生命本源的作用下迅速愈合。他目光冰冷地锁定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强敌:
“天狐族?还是……其他?”
这女子的手段,兼具了天狐族的幻匿与某种极致的风系杀伐之力,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白幽。”女子报出一个名字,银白色的眸子毫无感情地打量着林凡,“你的身上,有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交出你在祖地意志中看到的东西,然后……自废修为,我可留你一具全尸。”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与杀意。
林凡气极反笑:“就凭你?”
“凭我,足够了。”白幽话音未落,身形再次如同鬼魅般消失!并非隐身,而是她的速度太快,融入了风之中!
下一刻,无数道无形风刃从四面八方凭空生成,如同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绞肉机,将林凡所在的区域完全笼罩!每一道风刃都蕴含着撕裂神魂的锐利意蕴,威力远超之前那一道偷袭!
与此同时,林凡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沉重,仿佛陷入了泥沼,极大的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这是……风之领域!
此女不仅修为高深,更是将风系法则修炼到了凝聚领域的境界!其实力,绝对达到了皇城最顶尖天骄的层次!
面对这比金煌三人联手恐怖十倍的杀局,林凡眼中终于燃起了熊熊战意!
强敌?正好!
他需要这样的对手,来磨砺他的轮回大道,来验证他新生的力量!
“轮回领域,开!”
“寂灭之风,起!”
林凡长啸一声,灰蒙蒙的轮回领域与那无形的风之领域悍然碰撞!领域交界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能量疯狂湮灭!同时,他引动体内那一丝寂灭真意,化作道道灰黑色的气流,逆着那无尽风刃席卷而去!
寂灭之风所过之处,那凌厉无比的无形风刃,仿佛被剥夺了“锋利”与“速度”的概念,变得迟滞、黯淡,最终无声无息地消散!
以寂灭,对锋芒!
一场真正的天骄对决,在这片古老的祖地投影之中,骤然爆发!
(第15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