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一位形销骨立的老人静静躺着。听到动静,他枯枝般的手指微微颤动,却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爷…祖父!”云翩翩失声惊呼!
老人艰难地睁开浑浊的双眼,当看清床前的身影时,混浊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想抬起来——就像前世爷爷总爱揉乱她头发那样——却最终无力地垂落在锦被上。
云翩翩如遭雷击。
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眉间那道疤,甚至右颊那颗褐色的老人斑...都与记忆中的爷爷分毫不差!前世爷爷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别哭,别哭…”,此刻与眼前景象完美重叠。
“祖父!”
“谁做的!”云翩翩此刻的怒火无人敢惹,她浑身发抖,不是因为阴冷,而是滔天的愤怒。
记忆中那位叱咤沙场的镇国公,曾一人一枪镇守北境三月不退,先帝亲赐\"铁骨丹心\"匾额的老英雄,如今竟被折磨得形同枯槁!
此刻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为何会来这里,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归属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这就是命运给她的第二次机会——一个弥补前世遗憾,守护亲人的机会。
福伯佝偻着身子站在云翩翩身后,声音哽咽的开口,“自从大少爷杳无音信,小公子又…哎…小姐您被传坠崖身亡后,三少爷便将老爷挪到这幽涧堂,不许人伺候,更不请大夫诊治,老奴只能每晚偷偷来照顾国公爷…”
“云!青!松!”
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的。掌心被指甲刺破的疼痛远不及心头恨意万分之一。前世没来得及救爷爷,今生竟又要眼睁睁看着同样的脸受尽折磨?
云翩翩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哭了,是为祖父的遭遇心痛,还是为云青松的所作所为而愤怒?
他是这个国公府的主子啊,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做!
云翩翩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现在不是宣泄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让祖父得到妥善照料。她轻轻拭去泪水,握住老人枯瘦如柴的手——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让她心头一颤。
“祖父,您放心。”她声音轻柔却坚定,指尖传来老人微弱的脉搏,“从今往后,翩儿会好好护着您。现在的云翩翩,再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云国公闻言竟开怀大笑,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欣慰的光芒,为孙女的脱胎换骨而笑,也是为已经能看见以后的日子而笑,“好翩儿,祖父很好不必担心,去看看小雾吧,那孩子要知道你回来了,不知该有多高兴。”老人艰难的抬起手,“祖父还等着看我的翩儿风风光光出嫁呢…”
“去吧。”
云翩翩郑重点头,在转身的瞬间敛去所有脆弱。
“流云,”云翩翩转身吩咐,声音里带着不容置信的坚决,将沈越给的玉牌放在流云手心,“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给祖父诊治,再把锦绣园旁的青竹轩收拾出来。”
流云领命而去,衣袂翻飞间已不见踪影。
锦绣园——就是原主所住的地方,听名字就知道一定很是华贵,事实也是如此。曾是让整个上京贵族艳羡的“宁要云家锦绣园,不要京城一方地”的绝美庭院。原主父亲也还在的时候,荷花满园,亭台楼阁每一处都彰显着建造者的用心。
踏进锦绣园的刹那,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云翩翩还是呼吸一滞。早已不复以前的辉煌,满目疮痍。记忆中“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如今只剩枯枝败叶,浑浊的水面飘着死鱼;回廊的雕花栏板几乎没有好的地方。
“小姐...”流萤欲言又止。
“无妨。”云翩翩弯腰拾起一片碎瓦,阳光透过她指缝,在斑驳的地砖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荷花谢了还能再开,屋子破了还能重修。”她突然将碎瓦掷入池塘,惊起一群麻雀“只要根还在——”
穿过凋零的九曲回廊,脚下腐朽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还未走近厢房,尖锐的争吵声便刺破寂静——
“我的好弟弟,姐姐劝你早点坦白东西藏哪儿了。”那声音甜得发腻,却像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你说我天天过来审你,我也很累呢~”
“二小姐不必跟这种贱种废话!”另一个粗粝的女声接话,伴随着皮鞭破空的爆响,“让奴婢用刑,保管让他乖乖招供!”
“不要!求求您二小姐!”少女带着哭腔的哀求传来,“小公子也是您的弟弟啊!您就不怕...不怕少爷和大小姐回来找您算账吗?”
“哈!云翩翩?”尖利的女声突然拔高,“她早就——”
“砰——!”
门板在云翩翩脚下四分五裂,半扇雕花木门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屋内立柱上。她微微一愣——沈越渡给她的灵力竟如此霸道?
屋内的景象却让她瞬间血液凝固。
三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地上,两个丫鬟已经奄奄一息。而中间那个满脸血污的小男孩,在听到动静时艰难地抬起头——
“小雾?!”
云翩翩如遭雷击。那张稚嫩的脸庞,那双倔强的眼睛,甚至连右眼下那颗小小的黑痣,都与记忆中的弟弟一模一样!
前世零碎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回响:
“姐姐别怕,以后我保护你!”小男孩举着木棍挡在她身前
病榻上的少年死死攥着她的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什么随机穿越,什么巧合——这都是命运给她的救赎!
电光火石间,云翩翩已闪身挡在三人面前。抬腿的瞬间,体内灵力奔涌而出,狠狠踹在那婆子肥硕的肚腹上。
“啊——”婆子像破布口袋般倒飞出去,撞翻了一排桌椅。
云翩翩不紧不慢地踩住她的腹部,指尖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绣花鞋底却一点点加重力道,听着脚下杀猪般的惨叫,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才...是谁说要严刑拷打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