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高台上，站着那位浑身挂满灵草的薛长老。白胡子几乎垂到腰间，发髻上还别着几株新鲜的龙涎草，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轻轻摇摆。
“随便坐随便坐！”薛长老挥着手中的药杵，声音洪亮，“今日咱们先认认炉子！”
云翩翩赶紧拉着紫溪芸找了个中间的丹炉盘膝坐下。青铜炉身还带着余温，隐约能闻到上次炼丹残留的甘松香气。
紫溪芸好奇地摸了摸炉耳，却被烫得“嘶”了一声。
“安静！”薛长老突然一杵敲在身旁的铜锣上，震得几个打瞌睡的弟子差点跳起来，“现在开始，老夫教你们怎么跟这些铁疙瘩打交道！”
他袖袍一甩，数百道青光同时飞向各个丹炉。云翩翩面前的炉子“嗡”地一声燃起炉火，炉壁上雕刻的灵草纹路逐一亮起，在空气中投下摇曳的光影。
辰时的钟声悠然响起，回荡在灵药峰的山谷间。
薛长老捋了捋垂到腰际的白胡子，对后面匆匆赶来的弟子视若无睹，直接开始了今日的讲授。那些迟到的弟子见状，只得猫着腰，轻手轻脚地从后方溜进来，生怕惊动了这位看似和蔼实则严厉的长老。
“各位小娃娃，”薛长老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丹炉都微微颤动，“今日老朽要教你们炼制一阶安神丹。此丹虽是最基础的丹药，却有大用处——既可静心安神，又能抵御魔气侵扰。若是日后你们前往魔界战场，这丹药说不定能救你们一命。”
他说着，袖袍一挥，面前那尊紫金丹炉“嗡”地燃起青色灵火。云翩翩坐在第二排，看得真切。只见薛长老的动作行云流水，拆解，熔炼、控火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沓。
百年灵草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依次飞入丹炉，在火焰中舒展、融化、交融。
不过半刻钟，一缕清冽的丹香便从炉中飘出，沁人心脾。薛长老抬手一招，九颗圆润的丹药便从炉中飞出，悬浮在空中。他取出一颗展示给众人——丹药通体晶莹，泛着淡淡的红光，正是一阶丹药的标志。
“看清楚了吗？”薛长老将丹药收回袖中，“接下来，你们自行尝试。老朽会一一查看，指点你们。”
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叹声。
“这怎么炼啊？你看懂了吗？”
“完全没明白，那些灵草投放的顺序我都记混了...”
云翩翩没有理会周围的嘈杂。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丹炉——通体青铜打造，炉身刻有繁复的聚灵阵纹，炉耳处还镶嵌着温玉，确实是上乘的炼丹炉具。
紫微宫竟用这等品质的丹炉给初学者使用，果然底蕴深厚。
不过比起小九给她的镇元鼎，自然不能相比较。
她又检查了身旁竹篮中的灵材：宁神花、清心草、安魂木...正是炼制安神丹所需的材料，只是年份都在百年左右，比起她以前用的要差些。
想起自己初次炼丹时那股败家劲儿，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珍贵灵草，云翩翩不禁莞尔。
深吸一口气，她指尖轻点炉身，一缕灵力注入其中。丹炉顿时发出低沉的嗡鸣，炉内的灵火再次“噗”地燃起，映照着她专注的面容。
炼丹对云翩翩而言，早已如呼吸般自然。
在通天塔炼药的时间，她炼制的丹药没有两千炉也有一千炉了，再加上小七那近乎苛刻的魔鬼训练，此刻的她操作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她率先点燃丹炉，火焰腾然而起——这是宗门统一配发的兽火，虽然比不上她体内的红莲业火那般精纯霸道，但用来炼制一阶丹药已是绰绰有余。况且，她也不想在此刻显露特殊，与众人一视同仁才是正道。
素手轻扬，一株株灵草在她指尖翻飞。宁神花去蒂留蕊，清心草取叶舍茎，安魂木削皮存芯......每一步都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灵草入炉的时机、火候的掌控、药性的融合，云翩翩做得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炼丹，而是在演绎一门艺术。
渐渐地，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声音、旁人的动静，全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
她的眼中只有丹炉中跳动的火焰，只有那些正在交融的药液，只有那一缕渐渐成型的丹韵。
“好香...”
不知是谁轻呼一声，云翩翩这才如梦初醒。
睁开眼时，她惊讶地发现薛长老就站在自己丹炉前，白胡子一翘一翘的，眼睛瞪得溜圆。更让她不自在的是，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同门，一道道或惊讶或崇拜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各、各位...”云翩翩有些局促，“看着我做什么？”
“好！好！好！”薛长老突然连喊三声，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他大手一挥，炉中丹药应声而出，十颗圆润饱满的丹药悬浮在空中，每一颗都泛着明显的红色丹纹。
“十枚一阶安神丹，成丹率百分之百！”薛长老的声音响彻大殿，“好啊！老夫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好苗子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那些刚刚还在为投放灵草顺序发愁的弟子们，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十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丹药。
只是欢喜的人少，焦虑的人占据多数。
什么时候，炼丹变得这么简单？
“这位弟子，”薛长老突然凑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灵药峰？老夫保证，二十年，不十年！必让你成为五阶炼药师！”
云翩翩听了这话，却只是微微一笑。
她心里清楚，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小七的指导，更多的是靠无数个日夜的苦练。那些炸炉的焦黑、那些失败的苦涩、那些挥汗如雨的坚持，还有小七的指导，
这些，才是她真正的“金手指”。
“多谢薛长老抬爱，”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弟子会认真考虑您的提议。“
薛长老捋着胡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到时候一定要选灵药峰啊！”他转身对其他弟子喊道，“都看见没有？这就是用心炼丹的样子！你们也要多加练习！”
云翩翩悄悄松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丹炉边缘尚存的余温。
余光瞥见紫溪芸在人群中朝她俏皮地眨眨眼，竖起的大拇指在晨光中格外醒目。而在人群外围，几个身着靛青色内门弟子服饰的身影正交头接耳，腰间玉牌随着动作的弧度若隐若现，不时朝她这边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云翩翩此刻背在身后的手，暗暗做了个‘拿捏’的手势，却惹得紫溪芸脸上浮现笑容，那是她和翩翩之间的小秘密。
“所有弟子，继续炼丹！”薛长老洪亮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
他宽大的袖袍一挥，转身时却不着痕迹地将云翩翩引至殿侧的药材架旁。那些晾晒中的灵草散发着清苦的香气，在两人之间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