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翩翩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敲打着檀木桌案。
流萤刚刚禀报的消息让她眸色渐冷——二叔云青阳不仅又去了红月楼,赊账听曲也罢了,这次竟然还为女子赎身。
她在想,是不是国公府待他们太过宽厚了,才让这些人拿着国公府的银钱肆意挥霍?
原主从前如何她管不着,但既然如今她执掌中馈,就绝不容许任何人败坏国公府的门风。
更何况,若是真的相爱,为何会让那女子做妾?
云青阳,是该好好给个教训了。
“流萤,走。”
云翩翩蓦地起身,衣袂翻飞间自带一股凌厉气势。
流萤还愣在原地,直到云翩翩转身拉住她的手,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走啊,流萤宝贝。”
“流云不和我们一起吗?”流萤小声问道。
云翩翩抿了抿唇,“流云要替我办别的事。”
话音未落,流萤已经转身朝着身后的流云做了个俏皮的鬼脸,眉眼间满是:“嘿嘿嘿,我和小姐要去看热闹啦”的得意。
一路行至主院,还未走进前厅,喧闹声已然传来。门口是云青峰的侍卫,见云翩翩到来,立即跪地行礼。
“参见大小姐。”
大门打开,云翩翩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带着流萤进入。
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正中央跪着一男一女,男子自然是云青阳,衣衫凌乱,背上隐约可见几道深可露骨的鞭痕。
他身旁跪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云翩翩走近细看,只见那女子眉目含情,温婉绰约,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难怪云青阳如此痴迷。
流萤在云翩翩耳边适时开口:“小姐,这便是二爷带回来的女子,名唤兰烟。”
厅堂内烛火摇曳,主座上的云国公面色铁青,手中的藤条无力的落地,胸口因盛怒而剧烈起伏。
一旁的云青峰原本神色冷厉,却在看见云翩翩的瞬间化为温柔,快步上前细心搀住她的手臂。
“祖父莫要动气,伤了身子可不值得。”云翩翩来到云国公身侧,轻抚着老人颤抖的脊背,声音如春风般柔和。
“翩儿不必管我,你可知这逆子做了何等混账事……”云国公话音未落,竟被云青阳理直气壮地打断。
“父亲!我与兰儿是真心相爱,更何况她腹中已有您的亲孙儿!”
这番话犹如惊雷炸响,云翩翩只觉额角突突地跳,而云国公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名叫兰烟的女子似乎是故意要彰显自己已有身孕,竟当着众人的面将袖口的衣襟微微撩起,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秦楼楚馆的风流韵事也就罢了,往日云青阳纵情声色,何曾顾及过大房颜面?如今竟弄出个孩子来,且这女子出身风尘,难怪刘姨娘要以死相逼。
云青阳这般作为,可曾想过国公府的脸面?可曾想过府中那几个孩子日后该如何自处?
“逆子!逆子!”云国公气得浑身发抖,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渐渐发青。
云翩翩眼见情形不妙,立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一粒黑褐色丹药,小心侍奉云国公用水送服。
等待云国公服下药后,呼吸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父亲,求您成全我们吧!”云青阳却浑然不觉,仍在地上叩头恳求。
云青阳每说一句,额头便重重叩在地上一次,那决绝的模样竟让云翩翩生出几分错觉——这个向来懦弱的二叔今日倒是显出几分骨气来了。
若今日不好好整治云青阳,明日怕是要掀翻天了。云国公颤巍巍起身,重新拾起藤条,朝着云青阳背上狠狠抽了两下。
或许是真正力竭了,又或许是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云国公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你既执意要娶,那就按家法处置吧。”
话音落下,云翩翩突然感觉高台之上的这位老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周身笼罩着说不尽的落寞。
正当云翩翩思索这家法究竟是什么的时候,福伯适时开口,恭敬地解答了她的疑惑:“二爷须受五十家法棍,并于祠堂静思一月。”
出乎意料的是,云青阳竟全然接受,甚至抬头恳求:“儿子甘愿受罚,只求父亲代我照顾好兰儿和她腹中的孩儿。”
云翩翩简直难以置信,这云青阳莫不是昏了头?难道国公府还会对一个女子下手不成?
就在这时,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引得厅内几人纷纷皱眉。
“何人在外喧闹?”云国公不悦地问道。
门口的侍卫试图阻拦,却被几个失去理智的人冲破阻拦。霎时间,议事厅内乱作一团,嘈杂得如同东市菜市场。
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二房的老夫人柳氏,以及许氏和刘姨娘。
而接下来的场面,也让云翩翩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三个女人一台戏”。
三人一进来便齐齐跪地,柳氏更是恶狠狠地瞪着兰烟,尖声道:“国公明鉴,都是这个狐媚子勾引阳儿啊!”
许氏也跟着哭诉:“求国公为我们做主。”
刘姨娘更是哭哭啼啼:“国公,这狐媚子勾引老爷,我...我不活了!”
云翩翩只觉得一阵头疼,恨不得立即带着祖父离开这是非之地。她的脸色越发阴沉,终于忍无可忍:“够了!都给本小姐闭嘴!”
她厉声喝道,看着年事已高的祖父还要为这些事劳心伤神,实在让她这个做孙女的看不下去。
众人早知云翩翩的威名——使三房脱离国公府,又有着六灵脉的天赋。出自紫微宫还与当朝摄政王交好。
因此云翩翩这一喝,让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女眷们顿时如鹌鹑般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云翩翩冷嗤一声,果然都是欺软怕硬的。
“祖父既已决断,云青阳也自愿领受家法,此事已定。你们在此喧闹,究竟意欲何为?”
云翩翩这番话让进来的三人脸上顿时浮现羞愧之色。
怕她们还不清楚家法具体为何物——毕竟方才一个个都跟没长耳朵似的,福伯只好又详细解释了一遍。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完,原本刚刚安静下来的议事厅又炸开了锅。
这个说五十棍实在太多,那个说云青阳身子虚弱受不住,更有说关禁闭一月太过严苛。
“我的翩儿去得祠堂,这个逆子就去不得?”云国公语气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都这么心疼,那就让峰儿来行刑。”
被点到名的云青峰瞬间恢复了往日冷峻的面容。
云青阳只瞥了一眼便浑身发颤,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云青峰揪着后颈的衣领直接拖向外院。
“大哥…大哥,大哥!手下留情啊!”云青阳哆嗦着哀求道。
在他记忆里,这位大哥从小到大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唯有面对妻女时才会稍显温和。
更何况云青峰在军中历练多年,那一棍下去怕是比家仆打的要重上数倍!
云翩翩深知父亲行事向来雷厉风行。
不过片刻,院外就传来凌厉的棍棒声和云青阳凄厉的哀嚎,吓得屋内几人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随着院外的求饶声渐渐微弱,五十棍终于执行完毕。
“都回去好好反省,这几个月本小姐不想再看到任何腌臜事。”云翩翩冷眼扫过众人,“我的手段,你们应该清楚。”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退散。
待人群散去,云翩翩这才上前柔声安抚云国公:“祖父何必为这些人生气?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这番话让云国公心中慰藉不少,只是府中人多事杂,终究扰了清静。
谁也没有注意到,兰烟踏出门槛时,回头深深看了云翩翩一眼,目光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