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数日的清理和整合工作暂告一段落,汉部落营地虽然依旧残破,却已初步恢复了秩序与生气。也正是在这时,负责外围警戒的如石带来了消息:鹿丘部落的使者到了。
来的正是当初与阳歌有过一面之缘、负责与汉部落接触的那位老者,以及十几名鹿丘战士。他们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也有着一丝参与重大事件后的兴奋与忐忑。当他们穿过曾经尸横遍野、如今已粗略清理过的战场,看到那虽破损却依然屹立的夯土墙,以及营地内忙碌却眼神锐利的汉部落族人时,眼中的敬畏之色更深了。
阳歌得到消息,亲自带着岩灵、巫和几名战士来到营地门口迎接。他没有穿戴甲胄,只着一身干净的麻布衣,但历经血火淬炼的气势和不怒自威的领袖气质,让鹿丘众人下意识地便微微躬身,态度极为恭敬。
“尊敬的汉部落首领,”鹿丘老者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他们的礼节,语气充满感慨,“我们看到了战场……真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胜利。恭喜贵部,成功击退了巨鹰的侵略。”他的话语中带着由衷的敬佩,甚至有一丝后怕。他们当初决定听从汉部落的建议袭击巨鹰后勤,更多是出于长期被压迫的愤懑和一丝侥幸心理,从未想过汉部落真能正面扛住巨鹰主力并最终获胜。
阳歌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真诚的笑容,同样右手抚胸回礼:“汉部落能度过此劫,离不开朋友的雪中送炭。若非你们及时出手,袭击巨鹰粮草,扰乱其军心,我们恐怕支撑不到最后。”他侧身,做出邀请的姿态,“请进,我们已备下薄酒,既是感谢,也是庆祝我们共同的胜利。”
营地中央清理出的空地上,点燃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火上架着一头昨夜狩猎到的、不算太肥硕的野鹿,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四溢。这是围困以来,汉部落第一次举行像样的聚餐,虽然食物依旧不算充裕,却意义非凡。
阳歌请鹿丘老者坐在上首,岩灵、巫等核心成员作陪。众人分食了烤鹿肉,饮用了用野果发酵的、略带酸涩的薄酒。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酒过三巡,阳歌放下手中的陶碗,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目光扫过鹿丘众人,沉声道:“汉部落铭记友谊,更懂得回报。朋友在我们最艰难时伸出援手,这份情谊,重于山河。”
他拍了拍手。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坚手立刻带着几名战士,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和藤筐走了过来,放在空地中央,当众打开。
刹那间,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尤其是来自鹿丘部落的人。
第一个箱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闪烁着冷硬光泽的铁器!十把打磨锋利的铁刀,五柄厚重的铁斧,还有二十支寒光闪闪的铁矛头!这些武器对于还在普遍使用石器、偶尔才能从巨鹰那里获得少量劣质青铜器的鹿丘部落而言,简直是梦幻般的珍宝!他们的战士眼睛瞬间就直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第二个藤筐里,则是用厚实皮囊封装、雪白细腻的盐!足足五大袋!盐对于任何一个部落都是至关重要的战略物资,其价值甚至超过粮食。巨鹰城邦之所以能控制周边小部落,垄断盐资源也是重要手段之一。鹿丘部落常年缺盐,只能用少量猎物或粮食去交换,往往被盘剥得极狠。这五大袋汉部落自己矿盐炼制的、品质极佳的精盐,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降横财。
第三个箱子里,则是十张坚固的复合弓和配套的五十支箭!虽然箭镞是石质或骨质的,但弓身本身的力量和精度,已远非鹿丘部落自己制作的简陋木弓可比。
这份谢礼,丰厚得超出了鹿丘所有人的想象。那老者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站起身,连连摆手:“阳歌首领,这……这太贵重了!我们只是按照约定,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
“不。”阳歌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你们的行动,在关键时刻分担了巨鹰的压力,拯救了我无数族人的性命。这份功绩,配得上这些奖赏。请务必收下,这是汉部落的谢意,也是你们应得的。”
鹿丘老者看着那些在火光下闪烁着诱人光芒的铁器、盐和弓箭,又看了看身后族人渴望的眼神,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右手抚胸,对着阳歌深深一躬:“鹿丘部落,感谢汉部落的慷慨!这份情谊,我们永世不忘!”
阳歌上前扶起他,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精心鞣制、质地坚韧的兽皮。他将其展开,上面用烧黑的木炭混合兽血,绘制着一些简单的图案和符号,旁边还有阳歌亲自刻写的汉字注解——这是一份盟约。
“除此之外,”阳歌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传遍整个篝火会场,“我,汉部落首领阳歌,代表全部落,正式向鹿丘部落提出缔结《互助盟约》!”
他逐条解释着盟约的内容,用的都是简单直白的语言: “一,汉部落与鹿丘结为兄弟之盟,互不侵犯,互不掠夺。” “二,一方受外敌攻击,另一方需尽力提供援助,包括但不限于粮食、武器、战士。” “三,双方开放交易,汉部落以公平价格向鹿丘提供盐、铁器;鹿丘可用粮食、皮革、草药等物资交换。” “四,双方部落族人相遇,应互相帮助,不得欺凌。” “五,盟约由先祖之灵共同见证,若有违背,天地共弃!”
每念出一条,鹿丘众人的脸色就激动一分。这不仅仅是一份谢礼,这是一份长期的、平等的安全保障和发展机遇!与强大的汉部落结盟,意味着他们从此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巨鹰欺压、朝不保夕的小聚落!
“我们愿意!鹿丘部落一百个愿意!”老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接过阳歌递来的刻刀,代表鹿丘部落,郑重地在兽皮盟约上,刻下了他们部落的图腾标记——一只奔跑的麋鹿。
阳歌接过刻刀,在麋鹿图案旁边,刻下了一个苍劲的汉字——“汉”。
巫走上前来,手持图腾杖,将一些特制的香料撒入篝火,烟雾升腾,带着奇异的气息。他用古老的语言吟唱着祈福的咒文,请求先祖之灵见证这份盟约的缔结。
仪式完成。
阳歌将一份副本交给鹿丘老者,自己保留了正本。他用力握住老者的手:“从今日起,汉与鹿丘,便是兄弟之邦!共进退,同生死!”
“共进退!同生死!”鹿丘使团所有人齐声呐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也映照着周围汉部落族人友善的笑容和鹿丘人充满希望的脸庞。汉部落,在经历血火洗礼后,不仅没有倒下,反而赢得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坚实的盟友。未来的道路,似乎也因此多了一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