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刘副执政在灞上又开了三个粥棚,连半夜赶到的流民都能喝上热粥!”
“何止啊!我家二叔刚从那边回来,说刘副执政亲自带着人修水渠,裤腿挽到膝盖,满腿都是泥!”
“真的假的?他可是联邦副执政啊......”
“千真万确!我二叔还说,有个老农中暑晕倒,是刘副执政亲自背到阴凉处,还把自己的水囊给了那老农!”
清晨的启明城集市上,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围在茶摊前,热烈地议论着。卖茶的老翁一边擦拭茶碗,一边插话:
“要我说啊,这位刘副执政虽然前阵子闹出些风波,但办起实事来是真不含糊。我闺女一家就在灞上安置点,前天捎信来说,不但分到了田地,联邦还发了农具种子。”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摇头道:“如此大张旗鼓,怕是收买人心吧?听说他许诺流民三年免税,这得耗费联邦多少资财?”
“收买人心怎么了?”一个粗壮的汉子猛地放下茶碗,“能让我们吃饱饭,就是好官!总比那些只会空谈的大人们强!”
此刻的灞上安置点,刘邦正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一把泥土仔细端详。
“这土质不错,适合种黍米。”他扭头对身后的随从说,“去告诉萧尚书派来的农官,这边三千亩地全种黍米,成熟快,顶饿。”
随从刚要离开,又被刘邦叫住:“等等!再去催催张尚书,说好的耕牛什么时候到?眼看就要误了农时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围过来的流民们笑道:“大伙别急,耕牛已经在路上了。实在不行,我老刘带头拉犁!”
人群中爆发出善意的哄笑。一个老汉高声道:“刘副执政,有您这句话,咱们就是用手刨,也要把地种好!”
刘邦哈哈大笑,顺手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塞给旁边面黄肌瘦的孩童:“去买些饴糖,别饿着肚子干活。”
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信使翻身下跪:“副执政,首席令:三日后巡视灞上安置点。”
流民们顿时骚动起来,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刘邦却面色不变,朗声笑道:“好事啊!让首席看看咱们灞上百姓的干劲!老王,带人把那条水渠再修整修整;老李,组织妇孺把窝棚区打扫干净......”
他转向众人,声音洪亮:“都别慌!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巡视?该干什么干什么!”
待众人散去,刘邦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独自走到河边,望着浑浊的河水出神。
“怎么,沛公也有发愁的时候?”
张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青衫在风中轻轻摆动。
刘邦没有回头,苦笑道:“子房,你说嬴政这次来,是福是祸?”
“是福是祸,不在首席,在沛公。”张良与他并肩而立,“你这些时日的作为,首席都看在眼里。”
“就是因为他都看在眼里,我才心里发毛。”刘邦抓起一块石子投入河中,“我越是尽心尽力,他越会觉得我另有所图。”
张良微微一笑:“那沛公可曾另有所图?”
刘邦沉默片刻,忽然咧嘴一笑:“图个心安,图个名声,不算另有所图吧?”
“只要真心为民,图什么都是正道。”张良意味深长地说,“首席要的,不是圣人,是能臣。”
三日后,嬴政的銮驾抵达灞上。没有旌旗招展,没有仪仗开路,只有十余骑护卫随行。
刘邦早早带着流民代表在路口迎接。他今日特意穿了半旧的官服,鞋上还沾着泥点,显得风尘仆仆。
“臣刘邦,恭迎首席!”
嬴政走下銮驾,玄色常服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没有立即说话,目光缓缓扫过整齐的田垄、干净的道路,最后落在那些虽然衣衫褴褛但精神饱满的流民身上。
“带朕看看。”他淡淡地说。
刘邦连忙在前引路,一边走一边介绍:“这边是新开垦的三千亩地,全部种了黍米;那边是新建的民居,虽然简陋,但能遮风避雨;水渠再有个把月就能通水,可以灌溉上万亩良田......”
嬴政偶尔点头,偶尔发问:“粮食可够?”
“萧尚书拨的粮食还能支撑半月,臣已经又申请了一批。”
“疫病防治如何?”
“张尚书派了医师巡回问诊,目前没有疫情。”
走到一片新垦的田地前,嬴政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正在劳作的流民问:“他们每日劳作几个时辰?可曾抱怨?”
刘邦笑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但不抱怨,还自发组织夜校,识字算数。”
正说着,一个老农挑着担子经过,看见刘邦,连忙放下担子行礼:“刘副执政,您上次教的那个沤肥的法子真管用!我家菜地长得可好了!”
刘邦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老农的肩膀:“老王头,好好干,等秋收了,我给你说房媳妇!”
老农红着脸挑起担子跑了,逗得众人都笑起来。
嬴政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转身对随行的冯劫说:“看来刘副执政很得民心。”
冯劫躬身道:“沛公确实用心。”
巡视结束,嬴政单独召见刘邦。在临时搭建的草棚内,两人对坐。
“你做得不错。”嬴政开门见山,“但朕想知道,你为何如此卖力?”
刘邦心中一震,面上却依然带笑:“首席明鉴,臣既然接了这个差事,自然要尽力办好。”
“是吗?”嬴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就没有一点私心?”
刘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嬴政:“有。臣想证明,我刘邦不只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市井之徒,也能为联邦、为百姓做点实事。”
“还有呢?”
“还有...臣想让天下人知道,首席没有用错人。”
“还有呢?”
刘邦咬了咬牙,终于说道:“臣想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泥腿子出身,也能做成大事!”
嬴政静静地看着他,良久,突然笑了:“很好,总算说了句实话。”
他站起身,走到棚外,望着远处忙碌的流民:“知道朕为什么用你吗?”
“臣不知。”
“因为你不像他们。”嬴政指了指启明城的方向,“他们太干净,太讲究。联邦需要你这样的人,懂得百姓想要什么,知道怎么跟三教九流打交道。”
刘邦心中波涛汹涌,却不敢接话。
“继续干吧。”嬴政转身,目光如炬,“让朕看看,你这把市井里磨出来的刀,到底能锋利到什么程度。”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记住,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好自为之。”
銮驾远去,刘邦独自站在田野间,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
张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看来首席对沛公很是满意。”
刘邦苦笑着摇头:“他是满意了,我可要累死了。子房,你可得帮我再多要些耕牛来......”
“耕牛已经在路上了。”张良微笑道,“不过沛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首席今日看似嘉许,实则警告。民心如水,下一句是什么,沛公应该明白。”
刘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望着远方,目光深邃:
“我自然明白。这水能载着我刘邦,也能淹死我刘邦。”
他忽然转头看向张良,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子房,你说我是不是在玩火?”
“沛公既然知道是火,就该知道该怎么玩。”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各藏机锋。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